“目下农部还没设立起来,”乾隆接着道:“但有的事情不能等,镜湖你将工部的人差出去几拔,江南江北各去两伙人,水田旱田里都要去考查。”
“多听听老庄稼把式的建议,把所有的农具都细细研究一遍,能改进的马上改进推广,该用铜用铜,该用铁用铁。”
“到时生产农具的成本,国家出些钱贴补,防着新式农具太贵了推广不下去,在这上面不能心疼银子。”
“奴才谨遵圣命!”吴波拱手道。
“时候不早了,今天就议到这吧,同安县刘志臣,总还懂得怜贫恤苦,心存天理良心,放在下面再磋磨些时日吧,磨去些机巧,练出些坚毅,庶几堪用。”
见二人无话,他又转对潘启道:“放你三天假,安顿好家里再到部办差。”
“回皇上,”潘启道:“家里的事情已经安顿得差不多了,不需要臣去料理,臣不敢奉诏休假。离开了这么多日子,臣也着实惦记着,后晌就到部里去。”
说过了沉闷的政务,乾隆也想松缓一下,遂起了调侃潘启的心,他笑问道:“你这么卖力的办差,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有求于朕?”
潘启听出皇上是在开自己的玩笑,这可不是哪个臣子都能有的荣宠,虽然让皇上说得红了脸,他心里却甚觉高兴轻松。
“什么事情都难逃圣鉴,”潘启道:“臣与许月如青梅竹马,只因臣少时家贫,糊口尚且不易,才失之交臂,如今……如今……”
“呵呵呵,”乾隆笑了起来:“怪道人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真是半点不假。”
“你潘逊贤办起差来风风火火,临到女人跟前,也成了吞吞吐吐的模样。”
潘启道:“皇上所言极是,臣在此事上确是顾虑重重。”
“有什么好顾虑的?朕猜你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到朕这里来装可怜,无非是想让朕给你撑腰作主罢了?对不对?”
见到皇上开起了玩笑,吴波知道事情大体上成了,为了缓解潘启的尴尬,他在一边帮腔道:“除了皇上之外,潘启还能找到谁为他撑腰?”
“嗯,你说的也是,”乾隆换了庄容道:“潘启为了办好商部的差事,朝中上下不知道开罪了多少人,这样的臣子有了难处,朕如何能作壁上观?”
他转对潘启道:“你大老远的都把人家带到北京了,不痛痛快快的把人家娶了,还犯得什么嘀咕?不怕有人说你仗势拐带,行为不检?”
“她是再嫁之人,本就自觉矮人一头,你若不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门,让她扬眉吐气一回,将来让她在潘家如何立足?”
“再说了,本来就少不了有人议论你,你若再悄没声的把事情办了,不正显得你心虚气短了?所以这婚事要热热闹闹的办,还得把别人的嘴堵上。”
见潘启满是感激的神情望着自己,他转了话锋:“只她毕竟是妾室,朕指婚是肯定不成的,看在你卖力办差的份上,朕给你出个主意。”说话间,他脸上又带了笑意。
潘启激动得涨红了脸,拱手道:“臣全凭皇上作主!”
“吴镜湖有个最中意的妾室叫若云的,在他家中的地位仅次于何秋月,就让你的如夫人与若云做了干姊妹。”
“办喜事前你把她送到吴镜湖家中,到时你锣鼓喧天的去他府上迎娶。”
“虽然朕一个字也没提,也没过问,可任谁也能猜到这是朕的意思,就有人想具本参你也不愿自讨没趣了,这样大家都少费了好多口舌,这个主意如何?”
这可大大的出乎了潘启的预料,皇上的这个主意,不仅替自己挡住了所有的非议,而且自己与吴中堂又有了一层特殊的关系。
吴中堂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朝野尽知,有了这层关系,能让多少总督巡抚、部院大臣都艳羡不已!
“皇上,”潘启“扑通”的跪了,双手撑地,手指头紧紧的抠住砖缝儿,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
他动情的说道:“皇上为国事宵衣旰食,竟还替臣思虑得如此周详,臣感念圣恩,竟无言以对!”
“什么都不用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里安顿好了,办起差来才没有后顾之忧。你把差事办好了,就嘴上不说,朕也能看出来你是真的感念圣恩了。”
“你家里添了这许多人口,原来的宅子显不出宽敞了。”
“朕原本想给你换个大些的宅子,让内务府查了一下,正巧你家西侧隔壁的两进院子刚收回来,一并赏了你。”
“回头让内务府把钥匙给你送去,中间的院墙拆掉就成了一个大院子,差不多就够使了。”
“刚才说给你三天假,就是想让你把宅子弄一弄,既然你急着去部里视事,就让家里人去弄吧。”
“皇上!”潘启重重的叩下头去……
让潘启退了出去,乾隆留下了吴波,正好吴波也有话想对他说,正要开口,却听乾隆向门外道:“来人!”
门外的孙静挑帘子进来,躬身道:“主子。”
“去东暖阁看看愉贵妃她们的会议完事了没有?”
孙静应过去了,吴波道:“还有一件事,刚才当着潘启的面我没说。”
“什么事?”
“就是和荷兰断绝贸易往来的事,也许我们忽视了一个问题……”
这时孙静折回来禀道:“回主子,愉贵主说她们哪里完事了,正候着皇上呢。”
“知道了。”
孙静退了出去,乾隆起身道:“走,去东暖阁。”
“去那干啥?这边的事还没说完呢。”
“去东暖阁一样说。”乾隆说着,径自迈过门坎儿出去了,吴波只得在后面跟上。
进了东暖阁,果然屋里只有芷兰一个人坐在里面靠墙的桌子后面,吴波将门关上,跟着乾隆向芷兰走过来。
芷兰却一反常态,安坐在那里,没起身向乾隆行礼,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反而瞅着吴波,一脸坏笑的戏谑道:“吴中堂!”
“奴才给愉……”
他正要行下礼去,芷兰却喝住了他:“行了!屋里就咱们仨,还装什么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