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也还罢了,”乾隆道:“这岳钟琪的折子倒有些意思,去将原折取来朕看。”
“嗻!”刘统勋应过,躬身退了出去。
“这里有几份折子是颂圣的,朕就留中了,这些个官样文章不看也罢,”乾隆道:“但有两份是奏请封赏兆惠等人的,你们是什么见识?”
“主子,”鄂尔泰道:“兆惠委托和亲王代呈的折子,奴才等都传看了。”
“军民十万人,万里渡洋到了澳省,不发一枪,不伤一人就底定了偌大的疆域,这实是仰赖主子的雄才伟略,运筹帷幄。”
“但兆惠等人确也历尽艰难,虽不能等同于战功,但似也应有所封赏,想其必感念天恩,不遗余力的去经略澳省。”
“老西林说的大体不差,”乾隆道:“朕足不出紫禁城,就是有了再好的主意,也终归要有人风里雨里,千难万险的去做才成。”
“你说这不能等同于战功,其实也不尽然。面儿上看着是未发一枪,未放一炮,那是因为他们,也是咱们的运气好,没真的遭遇劲敌。”
“若是运气差些,真的遭遇上打了起来,枪林弹雨的不也得冲上去?”
“你们许是不明白朕为什么耐着性子等了这么久,一定要等到造齐了六百艘战船才出发?”
“就是因为咱们的战船不如人家,远洋航海的经验又几乎没有,自施琅收复台湾之后,五、六十年就没打过一次海战。”
“欧罗巴人对咱们的这些底细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海上没有谁把咱们放在眼里。”
“现在咱们却要跑到人家横行了两百多年的地方去虎口夺食,不靠着人多势众把他们唬住,能成吗?”
“这是咱们君臣自家人说话,虽说咱们的臼炮和来复枪比他们强,但那是陆战中使的,在海战中根本派不上用场。”
“若是欧罗巴那几个国家联合起来和我们打一场海战,我们非但没有必胜的把握,还很有可能一败涂地!”
“所以我才把出兵澳省的消息捂得严严的,生怕过早的将这事情泄露出去,让敌人预先有了准备,在海上伏击了咱们的船队!”
“可是这消息到底有没有提前泄露出去,只有上天知道,这一路上会有什么凶险,谁能预料?”
“如今顺利登陆了,我们的那些武器有了用武之地,才勉强算得上是略占了上风。”
“皇上所言极是,”弘昼道:“依臣弟走这一趟的所见所闻,自南海的万里石塘算起,一直向南边的所有地方,竟几乎都被欧罗巴那些国家染指了。”
“之所以还没占据澳省,只是因为之前那里太过荒凉。如今咱们去占了,这又挖出了那么多金矿,随船一起回来的苏禄国向导定然不会守口如瓶。”
“那些个强盗成性的国家知晓了,即便不敢马上就去抢澳省,也得提防他们在路上劫掠我们的船只。”
“就是没有苏禄国的那些向导,这么大的事情也定然没有秘密可言,”乾隆道:“几十艘船一队队的向中国运货,中途还要停靠补给,是猫就没有闻不到腥味儿的。”
“朕也是有这个担心,所以那蒸汽机船刚刚测试完,就赶紧让你带上它们去走了一趟,这下你明白朕的用意了吧?”
弘昼道:“皇上是故意让一路上的人都看到,借此吓阻那些国家,以免他们轻举妄动,是吧?”
“说对了,”乾隆道:“这里不是他们欧罗巴的本土,他们没布置那么多的海军力量。”
“以后我远征水师来往的战船都以五十艘为一队行进,虽然他们的战船强过我们,但是单拿出一国的力量来,要攻击我们五十艘战船的庞大船队,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怕就怕他们联合起来,万一事情到了那个地步,不仅我们的水师战船要遭受灭顶之灾,就是事后去寻仇都是难事,我们总不能向所有欧罗巴国家开战吧?”
“所以就要未雨绸缪,虚张声势的先吓住他们。”
“打蛇打七寸,他们不就是凭着战船和火器才横行世界两百多年吗?我们就拿战船来吓住他们,两艘冒着浓烟的战船一走一过,就足以让他们瞠目结舌了。”
“欧罗巴人贪婪成性,敢于冒险这都不假,但是他们并不愚蠢,反而相当精于算计。”
“蒸汽机就是他们发明出来的,如今被我们先装在了船上,他们引以为傲的风帆战列舰还扯着帆摇着橹呢,我就不信他们不害怕!”
“皇上真是料到欧罗巴人的骨子里去了!”讷亲不失时机的逢迎道:“他们必然会这样想,既然我们有了这样的技术,那一定已经造出了比他们手中更厉害的武器。”
“所以彼必会心存忌惮,若有一国首倡结盟对付我国,只要其中有一、两个国家反对,这结盟就无从谈起了。”
“嗯,朕要的就是这个局面,”乾隆道:“澳省就像是一个大胖子,虽然已经被我们踩在了脚下,但还不敢说就一定是我们的了。”
“我们需要一些风平浪静,没有战事的日子,一心一意的去经略它,一口一口的把它吃到肚子里。”
“这就是将来一段时间海外军事与邦交的宗旨,你们心里明白即可,勿要外传。”
“皇上,”张廷玉道:“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我们一边吓阻欧罗巴列国,似乎也不该放松作战的准备,如此方可进退裕如,立于不败之地。”
“说得好,”乾隆赞道:“朕也正作此想呢。”
这时门帘被挑开了,刘统勋双手捧着一个折本进来,恭恭敬敬的放在御座旁的几案上。
乾隆手指了一下小木凳示意他坐下,接着道:“恫吓只是一时的权谋,打仗最终凭的还是实力。”
“我们的国力在这几年里能有这样的长进,造船和火器的技术一举超过了欧罗巴各国,设立不久的学部首先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