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好主意!朕原也该想到的!”乾隆兴奋的道:“等铁路修好通车后,威海卫的军港早就建成了,水师学堂和海军的操演训练自然都迁了过去。”
“把造船厂、钢铁厂和机器制造局都关防好了,天津港口就可以恢复通关贸易。”
“那就这样定下来,朕给你两年时间,乾隆十一年,这条京津铁路要建成通车!”
“好了,今天就议到这里,除了张衡臣,你们也要到陈宏谋那里去吊唁,朕也要赏赐一笔治丧的银子,回头让孙静送过去。道乏吧!”
几个人从养心殿辞了出来,自乾清门西侧的内右门鱼贯而出。
眼前就是军机处了,当值的便直接走了进去。
张廷玉一年前已经不必进军机处当值了,他走在最后面,养心殿的一个小太监照例过来搀扶了他,要一直把他送到西华门外交给家人和轿夫。
因为他走得慢,其他不当值的人打了个招呼,便像往常那样走在了前面。
以他的年岁,这样的丧事他向来不亲自前往的,回府后派儿子若溎送去些赙仪,代为吊唁也就是了。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的走着,此刻的心情和步子一样沉重,倒不是因为皇上两次驳了他的谏议。
凭心说,今天议事时,他一再和皇上唱反调,但皇上并无一点儿不悦之色,也没有一句重话。
但张廷玉就是觉得心头堵得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十分强烈的失落和怅惘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雍正是经过九子夺嫡,从一群出类拔萃的兄弟们中间胜出的。
为了向世人证明他原本就是最佳的嗣君,他励精图治,出了名的勤政,在他跟前侍候差事很辛苦。
但他对自己非常的倚重,几乎是言听计从,所上的奏议和条陈极少有驳回的,办起差来身子虽然累,但心情是畅快的。
而这个乾隆皇帝,那个从前叫弘历的孩子,自康熙六十年他被接进宫里后,当时在上书房办差的张廷玉就经常能够看见他。
到雍正即位,他成了皇四子,后来又封为宝亲王,再到后来成为了乾隆皇帝,张廷玉可说是看着他长起来的。
可是自打他登基以后,张廷玉就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清楚,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以前那个温文儒雅,谨言慎行,举手投足都毫不逾矩,言谈行事都循礼不悖的宝亲王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脑子新想法,再大的阻力也毫不在意,坚定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的乾隆皇帝。
什么敬天法祖?什么祖制圣训?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亲眼看到了乾隆登基后国家的巨大变化,也从心里佩服这位帝王的雄才伟略,文治武功,但有些事情他是真的难以接受!
哎!也许时代真的是变了,变得他看不懂了!也许我张廷玉是真的老了,老得不合时宜了!
再为朝廷出最后一把子力,把西伯利亚的事情理出了头绪,一定要退下来了。
老朽之人再颤巍巍的立于这庙堂之上,不仅自己要经常的惹一肚子不痛快,而且还会成了人家的绊脚石。
等到哪一天遭人家嫌弃了,就彻底的没了脸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该返回桐城故里,归隐田园了。
一老一少,一个驼着背,一个弯着腰的身影,自天街向西缓缓的出了隆宗门,又转向南,沿着三大殿西侧那高大的宫墙越走越远……
三月里,扬柳飞花的时节,芷兰去学部修缮一新的女学司衙门视察的几天之后,何志远夫妇也风尘仆仆的赶回了京师。
“臣叩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快起来!赐座!”
“谢皇上!”
乾隆笑吟吟的望着何志远,感慨的道:“真个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咱们君臣三年多没见了!”
“可不是,”何志远道:“皇上万几宸翰,日夜操劳国事,瞧上去也清减了些,但气色却十分的好。”
“你也黑了,瘦了,”乾隆道:“澳省那里的差事办得比朕预想的还要好、要快,你们几个人功不可没,如诗可与你一起进宫来了?”
“回皇上,内子在澳省一直想着贵妃娘娘,听说接到了回京师的旨意,高兴得竟一夜未睡。”
“今天早早的就起来了,跟臣一道进来,去翊坤宫给贵妃娘娘请安了。”
“嗯,虽说回了本土,但差事却一点不比澳省时轻松,你可知道这北洋海军提督的份量?”
何志远道:“臣何德何能?蒙皇上屡次超迁,如今又将这大任交付于臣,臣只想着拼了命也要办好差事,以报浩荡皇恩于万一就是了!”
“朕信得及你的话,也相信你能办好这差事。李侍尧与你一同去欧洲几年,你们再熟识不过的了。”
“朕让他去襄助你,把水师学堂也交给你,刘公岛上的一应房屋都已经开始动工建造了,李侍尧现就在那里。”
“房子建好了,就把天津的水师学堂和一应与水师有关的衙署都迁到岛上去,将来天津港要恢复民用,开关通商,不该留下的都要迁走。”
“一大堆的差事在等着你呢,不能多让你歇歇了,给你半个月假,把家里安顿好就起程去天津,从那里坐船去威海卫。”
“回皇上,”何志远道:“安顿家里用不了半个月,那么的差事要办,臣在家里也呆不住,三日后臣就动身去天津。”
“也好,朕知道你的性子,就随你吧,”乾隆道:“到了天津去造船厂看看,坐上一艘新造出来的战舰去威海卫,顺便检验一下它的性能。”
“你也是英国皇家海军里呆了几年的,对这些都懂。发现了什么不足之处,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就直接跟工部的督办和技师们说。”
“你这个提督有三个要紧的差事,一个是编练海军,二是把水师学堂办好,东洋海军和将来要组建的南洋海军可都指望着你学堂里出来的人才了!”
“吴镜湖去天津接你时,跟你说过明年要做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