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阳光,“大概是想要换上更亲近的人吧。太子妃的赵家和母族严家都是大族,他这个太子妃挑得……好也不好。”
“瑜嘉身边的那两个嬷嬷,我记得是濉溪给的?”
她瞬间了悟,大族嘛,总是会霸道些的,看来不是太子不是容不下杜家,而是太子妃娘家容不下杜家。但是这会不会太早了点,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开始内斗了?
又听他提起两个嬷嬷,楚云梨面色不太好,虽然她一直弱化两人的存在,但其实有心想要上门提亲的人都知道那是皇后给的。
所以,哪怕瑜嘉已经十五,别说提亲了,暗示的人都没有。本来只是两个嬷嬷外人也不会多想,贵为皇后给侄女找俩嬷嬷照顾完全说得过去。偏皇后那边几次对着命妇夸赞瑜嘉长得好,规矩好,但只字不提帮她找婆家的事。
所以,众人心知肚明,这姑娘是皇后看中了的,人家以后可是富贵人,谁敢和皇家抢人?
“是。”
姜启叹息一声,“我会跟她说,让她帮瑜嘉找门合适的亲事……”
“不必麻烦了。”楚云梨一口回绝,皇后就是不把瑜嘉许给太子,也绝不会把人许到对家去,所以,最后大半还是会许到太子底下的人家中,谁知道会不会刚好撞上赵家和严家容不下的?
再说了,她并不觉得太子会是最后的赢家,到时候太子若是没能上去,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更遑论底下的人,把女儿嫁出去,岂不是害了她?
姜启见她神情严肃,微微皱眉,“太子虽然……但他到底是嫡子,且如今还有赵家和严家,希望还是很大的。”
赵严两家确实厉害,太子也是因为成亲后,有这两家的人奏请,太子才能入朝的。
“反正瑜嘉还小,我打算留她到十八,到时候再说。”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别的兴许楚云梨会妥协,比如留着让她厌烦不已的杜氏,但这两个孩子的事情上,她一步也不会退。
其实留着杜氏,也是怕皇上发现她的动作,若是她不在了,两孩子大概也……其实现在这两个孩子已经长大,只要她不出事,他们靠着自己也能过得好。
回到院子里,已经是午后。
吃饭的时候,姜瑜皓带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进门,楚云梨有些惊讶,“瑜皓有客人在?那不如你们回自己院子里吃?”
比较自在嘛。
“娘,这是我同窗齐瀚,这几年我们都住在一间屋子的。今日他上门,我特意带他过来,让您也认识认识我的朋友。”
同窗?
还是住一间房的同窗,这话透露的消息太多了,她是知道姜瑜皓去伏安书院不是读书那么简单的,那面前这个应该也是和他一般的。
她脸上笑容不变,亲切温和,“留你朋友多住几天,反正你们现在就等着年后的春闱,可以一起读书啊。这侯府清净,不会有人吵着你们的。”
说话间,瑜嘉从外面进来,一路飞快,“哥。”奔进来后一眼就看到她哥边上的年轻人,脸微微一红,“这是你的客人?”
姜瑜皓有些懊恼,忘记了自家妹妹也会在,警告的瞪了一眼齐瀚,道,“是我的同窗。”
齐瀚微微欠身,“小生齐瀚,见过姑娘。”
瑜嘉脸更红了些,“不必多礼。”又看向他哥,“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先回去了。”
转身就走了。
楚云梨:“……”见了俊小子就忘了娘了。有些心酸是怎么回事?
人都走远了齐瀚还盯着门口,姜瑜皓也不高兴了,伸手扯他,“齐兄,先用饭,之后我送你回家,我想了想,还是你家住着比较好。”
齐瀚忙道,“不必麻烦,侯府挺好。”
看得出来,两人感情是真好。
到了晚间,姜瑜皓再次来了濉院,正色道,“娘,我想过了,妹妹早晚要嫁人,虽然嫁给齐瀚我心里不高兴,但若是别的男人,我宁愿那人是齐瀚,我和他自十一岁开始相处,这么多年没看见他身边有亲近的姑娘,也没听他说起过……”
听他说了这么多,楚云梨微微皱眉,“不能是你觉得他好,得是你妹妹也觉得好才行。”
“齐瀚有心的话,她早晚会愿意的。”姜瑜皓叹口气,“刚刚在演武场,她非要和齐瀚切磋,结果把人揍了一顿,之后就让人给送药。”
“齐瀚让她揍了?”楚云梨惊讶。虽然不知道姜瑜皓这些年学了什么,就那天甩鞭子干脆利落的架势,想要打脸绝对不打胸口的准头,他们应该也是练了武的,瑜嘉在府中这几年虽然也跟着练,但肯定是不如他们的,就这还能把人揍了,只能说……齐瀚肯定是放水故意让瑜嘉揍了的。
姜瑜皓咬牙道,“最是会装可怜的东西,回头我再揍他一顿,绝对不让妹妹送药的心思白费!”
这是想找理由揍人吧?
楚云梨还是比较相信姜瑜皓的判断的,他说齐瀚是个好人,而瑜嘉又不抵触的话,还是可以相处着试试的。
不过,还是得问清楚齐瀚的家世和家中的人。
“他们家还有什么人?”楚云梨低声问,她似乎没听说京城中有姓齐的人家。
“十五年前,蛮人犯境,事前并没有得到消息,镇守边境的齐廉将军领兵与之对战,最后与其妻双双身亡,却也灭蛮人精兵五千。为边境换得了这么多年安宁。”
姜瑜皓微微叹息,“娘,他家中没有人了。”
第229章 纨绔他娘二十
虽然齐瀚身世可怜,让人惋惜,但对于瑜嘉来说挺合适的。
尤其最要紧的是,齐瀚爹娘都是忠臣良将,无论最后是谁当了皇帝,都会善待他。
“他爹娘没的时候,他才三岁。一开始是借住在严府的,后来被皇上接去了宫中,比我还早去伏安书院两年。论起来,他是学得比我还要好的。”姜瑜皓语气严肃,“最终选上的那个人,明面上不得重用,因为如果有了差事便兼顾不到暗地里。但一定会经常进宫……娘,其实从身份上来说,他比我要合适。而他父母是功臣,必定会得皇上善待,没有差事也能经常进宫,也算是他的一份优势。”
“而我……”他声音压得更低,“当初皇上选我,应该是看中了我的身份。和太子殿下亲近不会被别的皇子利用,但也不得太子重用。其实是很尴尬。”
“娘,我要谢谢您。如果当年不是你把那个丫头从我房中拎走,兴许昨天当街打人的就是我了。”
楚云梨扬眉,“确定是被人算计?”
“和杜砚一起的那个人是严家的庶子,就是他在一旁煽风点火。也是他让杜砚注意到那个姑娘的长相,之后又提议让姑娘伺候。姑娘跳下来之后,也是他挑起杜砚的火气差点酿成大错。”
如果不是姜瑜皓把人抽开,再几鞭子下去,那个姑娘没了性命,杜砚才是真的没得救了。
杜氏婆媳两人再着急,姜启都不为所动,楚云梨这边也不接茬,不过十天,案子就查出来了,杜砚当街打人,徒八年,杜虞家宅不宁,纵子行凶,革职,禁足反思己过。
虽然没有入狱,但皇上亲口定下的禁足其实和入狱也差不多,只是条件好些住在自己家中而已。
此事尘埃落定,杜氏就病了,点名要楚云梨侍疾。
说是侍疾,但其实也不让她干活,当然了,有几年前那杯滚烫的茶水在,她也不敢让这个儿媳妇伺候,杜氏毫不怀疑,若是她真喊儿媳妇伺候,她还敢给她一杯烫茶。
于是,楚云梨只能坐在一边守着她,她知道时间难捱,于是自己带了一本史书去。
见她一派悠闲地翻书看,杜氏忍不住恼怒道,“现在你满意了?”
“我满意什么?”楚云梨眼睛看着书,随口问。
杜氏眼圈通红,恨恨道,“杜家完了,你满意了?”
楚云梨不看她,只看着书,“母亲这话好笑,杜家完了也不是我害的,杜砚当街打人,难道还是我教的?杜虞治家不宁,那也是杜家的事,我都和杜家不熟。再说了,杜家如何和我完全没关系。”
其实和杜氏拌嘴她心里很舒适,最喜欢的事就是怼得她哑口无言。
找她来侍疾,就是什么都不干,天天这么说话,杜氏的病情也只能越来越重。
是被气的。
她一副撇开关系的架势,杜氏脸都气红了,“瑜皓身上还有杜家的血脉,岂是那么容易分开的?”
楚云梨终于抬眼看向她,“你是不是觉得杜砚冤枉?”
闻言,杜氏一脸严肃,“他肯定是被人利用撺掇了的,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打人?”
见她一脸的理所当然,楚云梨摇头,“当初你宠着瑜皓不让他读书练武,自觉是为他好,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当初我由着你宠孩子,今日下狱被徒八年的兴许就是瑜皓?”
杜氏哑然,“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宠着他,是害了他!胡说八道。”
她气得胸口起伏,楚云梨面色淡然,“你总说侯府诺大的家业,家大业大很容易让人心生觊觎。”
“但是你呢,自觉不愁吃喝能让孩子舒适过一辈子,这些孩子被你一味宠溺,脑子都不会思考,很容易被人利用。如果杜砚明白的道理多,哪怕有人撺掇,他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比如打人,真想要揍人,晚上套人麻袋不比当街打人好?”
杜氏有些恍惚,斥道,“胡说八道!”
“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吧!”楚云梨摊手,就杜氏这样的,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或者说她知道自己错,但就是嘴硬的不承认。
屋子里安静下来,好半晌,又听杜氏问,“瑜嘉今年十五,濉溪那边是个什么说法?”
“没什么说法。”楚云梨看着书,“问都没问过。”
杜氏皱眉,“是不是太子府那边不要瑜嘉进门了?”
“我哪儿敢问?”楚云梨看她一眼,“娘娘可不喜欢我。”
杜氏哑然,又道,“我帮你问。”
突然这么热心,楚云梨警惕起来,“你又想做什么?瑜嘉年纪还小,不着急。”
“不小了。”杜氏闭上眼睛,“还是早些嫁人生下孩子才要紧。宫中,有孩子才有一切。”
楚云梨放下书,走到床边看着杜氏半晌,道,“你们都出去!关上门。”
这话是对着周围伺候的人说的,丫鬟嬷嬷们对视一眼,见杜氏没吩咐,只得退出去。
门关上,屋子里光线暗淡了许多,只剩下两个人了,杜氏睁开眼睛,笑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楚云梨伸出手,掐住她的脖颈,头低下去放在她耳边,挡住自己手上的动作,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敢对瑜嘉的婚事插手,我就敢让你以后都说不出话!”
杜氏脸上满是笑意,楚云梨看着她的眼睛,手上渐渐地收紧。
她的眼神由一开始的轻松变得惶恐起来,但楚云梨的却还是一片冷淡,如一片静默的海面,毫无波澜,仿佛抬手杀婆婆也不过是很寻常的事。
杜氏突然惊恐起来,她从来没发现自己儿媳妇是这样的狠人,她想要喊,却发现喉咙生疼根本喊不出,呼吸越来越困难,甩头也甩不掉脖颈上的手。垂眸就看到纤细的手指上还带着粉色的蔻丹,看得到上面泛着的细细的血管,仿佛只是轻轻搁在她的脖子上,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看着手下的杜氏都开始翻白眼了,楚云梨松开手,下一瞬,杜氏不停地咳嗽起来,看着她的眼神惊惧无比。
她端起一杯茶水扶起她,安抚的笑了笑,“母亲,你可要记住,你要是敢把手伸到两个孩子身上,包括他们的婚事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落,不由分说把茶水灌了下去。
昏暗的屋子里她语气阴森森的,杜氏被一杯凉茶灌入口,咽下去后,一路冰到了小腹,只觉得身子从里到外凉了个透,打了个寒颤,“你滚!”
楚云梨收回杯子,道,“还有,对我客气些。滚什么的……”
杜氏眼睛瞪大,“你快走!”
“那可不成,你是我婆婆,生病了我合该伺候你。”楚云梨走回桌边坐下,接下来杜氏就老实多了,看着帐幔发呆,时不时还偷偷看她一眼。
好半晌,杜氏才道,“能不能让丫鬟进来,我要换被褥。”声音颤颤的。
楚云梨微微一愣,尿床了?
杜氏说浑身不能动,还是有知觉的,身边一直都有人,所以她一般不会尿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