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非要儿子今日过去,就是想让他直面一下赵家的热闹。不破不立,得让儿子清晰地认识到赵阿岚已经嫁人,他才会早些答应娶妻。
至于抱孙子回来的事,可以从长计议。
“怎么样?她还是不愿意么?”
楼京康摇了摇头:“娘,我想歇会儿。”
楼母对他这样的颓废并不意外,颔首道:“下次少喝点酒。你得为我考虑一二,你要是出了事,你妹妹又在大牢中,让我怎么办?”
“嗯。”楼京康回到房中,躺在床上,脑中开始回想夫妻俩曾经的点点滴滴。
他们夫妻感情挺好,但每次妹妹一身病,都会让他二人吵架。现在想来,妹妹应该是故意的。
想到此,他胸腔里满是愤怒,再一次打定主意不再管楼玲珑的死活。
……
余琅成亲,不少女子暗自伤心。
余家要留着银子给余琅读书,婚事办得不算盛大,但该有的都有,也足够温馨,楚云梨是很满意的。
看她不挑理,余母也很满意。楚云梨会揣摩人心,也擅长与人相处,余家缺银,她就大方些。
花的银子多了,余家人对待长安也喜爱起来。反正又不花自家银子,疼爱孩子还能和儿媳拉近关系,让儿子夫妻和美。
不得不说,余家夫妻是很豁达的人,从不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夫妻俩朝夕相处,感情越来越深。余琅也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妻子。
两个月后的一日早上,冬日里天冷,楚云梨赖在床上不起。边上的人今日也醒得晚,她正用眼神细细描摹他的容貌,却见他睁开了眼。
那眼神和往日很有些不同,带着通透的笑意,楚云梨一愣:“夫君?”
“夫人。”余琅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委屈你了。”
楚云梨失笑:“能够遇上你,不委屈。”
从那天起,余琅连看书都和她一起,白日楚云梨去外头谈生意,他也跟在一旁。
“其实,我之前就想跟着,不太好意思。”
楚云梨愉悦地笑了出来:“你现在好意思了?”
“都老夫老妻,我当然敢说。”余琅笑着靠近她耳边,微微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上:“你烦我吗?”
“不烦。”楚云梨直接吻了上去。
两人同进同出,感情越来越好。让许多不看好二人这桩婚事的外人都挺意外。有些暗戳戳等着余琅和离的姑娘都敛了心思嫁了人。
对外,余琅毫不掩饰自己对妻子的感情,中了秀才后,不客气地打发了几个自荐枕席的姑娘,其中有俩脸皮厚的,更是丢了大脸。于是,觊觎他的人越来越少。
倒是楼京康,始终没有娶妻。
他也不凑上前来打扰,只是经常站在路口痴痴看着。倒也不是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他还尽量避在人后。
余琅对此不太高兴,不过,也知道他惦记的不是自己妻子,倒也不醋。
转眼到了秋日,长安都又长大了一岁,开始启蒙。余琅参加乡试那日,楚云梨亲自去送了。因为起得太早,就没有带孩子。
看着余琅进去,车夫往回走时,因为前来看热闹或是送行的人太多,一路走走停停。楚云梨起得早,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阿岚?”
又是楼京康。
她没有掀帘子,催促车夫:“继续走,不用管他!”
马车中没有动静,楼京康一路跟着,这边人多,他倒也没有跟丢。
眼瞅着他不肯离开,楚云梨吩咐车夫去了边上的巷子里,离开人群,马车跑得飞快。楼京康追了一路,累得气喘吁吁,本以为追不上,拐进巷子后却见马车好端端停在那里,车夫已经不在,妻子正抱臂站在路中间。
楼京康几步上前,弯腰扶着肚子:“阿岚,我以为你没听见。”
“听见了的,不过,你好像有点聋。”楚云梨嘲讽道:“我有跟你说过,以后别再来找我。你偏不听。”
“我想见一见长安。”其实,他最想见的人是她,只是她不稀罕,两人如今唯一的纽带就是孩子,这么说总没错。
“长安在读书,没空见你。”楚云梨开始撸袖子:“既然你不长记性,那我就只有……”
话音未落,她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疼痛传来,楼京康脑子蒙了一瞬,下一次开始躲避。但他很快发现,无论他怎么躲,面前女子的拳头总能精准地落在自己身上。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浑身是伤。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看着湛蓝的天空,脑中一片茫然。
记忆中的妻子,从来都不会冲人动手,更没有这样利落的身手。也就是说,那个为他付出一生的妻子已经不在了。
他想要弥补,都无从补起。
随即又想,妻子该转变就是从妹妹落水开始,那时候的她就变得对全家毫无感情,只带走了孩子。前这段日子他们母子还打听过孩子的近况,得知长安过得不错……由此可以看出,她本身没有坏心,只是不再愿意留在楼家照顾他们。
阿岚她……是不是后悔对楼家的付出了?
也是,玲珑那样不懂事,害了全家人,偏偏他和母亲还护着。搁谁都会寒心。
这样的想法险些将楼京康逼疯。
楼京康回家后,大病一场。楼母想要去找前儿媳算账,都被他死死拦住。
在那之后,楼京康郁郁寡欢,常年都在病中,两年就瘦得皮包骨。不过,他经常送银子到余家,又因为身体太差,不到三十就郁郁而终。
他临终之前最后一次送银子到余家时,特意找到楚云梨:“对不起。”
楼母在儿子走后,精力大不如前。大概是太过孤独,她又想起了大牢中的女儿。
楼玲珑已经疯了,时常大喊大叫,说自己是秀才娘子,是余夫人。
没有人把她的话当真,一个冬日里,她没能熬过去,早上看守放饭,见她趴在地上不动弹,走过去戳了两下,才发现她早已死去多时。
余琅在中秀才那年,就中了解元,只是,他没有立刻赴京赶考,而是在三年后,才带着妻儿赴京,一举夺得会员和状元。本应该去翰林院历练的他,主动要求去往偏僻贫瘠之地。
夫妻俩将贫瘠之地发展为繁华的府城,还将余家和赵家人都接了过去。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有饭可吃,有衣可穿,对二人感恩戴德。
在两人走后,每年都有不少百姓结伴去二人合葬的墓前祭拜。
第1639章 难产而亡的妇人一
面容枯槁的赵阿岚冲着她一礼,带着满脸释然的笑容渐渐地消散。
打开玉珏,赵阿岚的怨气:500
楼长安的怨气:500
善值:309760+2000
看着楼长安三字,楚云梨沉默了下,连孩子也没能得善终,可能这才是善良的赵阿岚后悔对楼家付出的根源。
她亲自将楼长安带在身边,教他读书习字,教他待人以诚,她二人临走前,楼长安顺利娶妻生子,还是四品官员,颇深得皇上看重。彼时天下承平,凭他的性子和处事,一定能得善终。
或许,赵阿岚正是因此才格外满意。
……
楚云梨还未睁开眼,就听到有半大孩子的声音急切道:“娘,爹把家中的那颗救命的药拿走了。”
说到后来,已经险些哭了出来。
刚睁眼,楚云梨就发现自己呼吸不畅,肚子高高隆起,都看不到自己的脚。隐约还能察觉到里面的胎动,看这架势,就算不是即将临盆,也没几天了。
面前站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小脸黝黑,头发枯黄,看着像个小子,但只看那秀气的眉眼,便知这是个姑娘。
“娘,您快看看去吧!再晚一点,那药说不准就被别人给吃了。”说着,还伸手上前来扯楚云梨的袖子。
“我肚子有点疼。”楚云梨此时站在厨房中,出了门后,看到这是一个不大的农家小院,厨房对面有块菜地,此时正郁郁葱葱。
听到她说这话,小姑娘顿时一脸紧张。捂住自己的嘴,有些被吓着了,哭着道:“娘,我不该告诉你这件事的。”
“没事。”楚云梨安慰她:“我不是要生了,好像是吃多了。”
小姑娘这才放心,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把人送进屋中。
这么大点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力道,牵也只是个安慰而已。
好在楚云梨也不是真的肚子痛,进了屋中,打发了小姑娘出去看着火,屋中只剩下了她一人。
原身况秋喜,出生在禺国辖下一个偏僻县城的小镇上。她命不太好,三岁死了爹,娘很快改嫁,跟祖母相依为命,长到十五岁,嫁给了同村的胡家长子胡大平,两人成亲后,次年就生下了女儿小草,日子虽苦,却也能过得去。
但是,自小草之后,况秋喜再未有好消息传出,村里人重视子嗣,胡大平前两年还不急,随着小草越来越大,他脸色也一天较一天臭。
没能为夫家绵延子嗣,在当下看来就是女人的错。况秋喜为此,很是迁就胡大平及其家人。她也罢了,苦点累点少吃点都不要紧。可胡家人还苛待小草……为了让女儿好过点,她平时尽量勤快,又到处去看大夫,还喝了不少婆婆找来的偏方。
小草八岁时,况秋喜都已经绝望了,却猛然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顿时喜不自禁。
她的悲剧,也由此开始。
月份大了之后,大夫来请平安脉,说是她身子寒气重,许是当年生小草时伤了身子,这一胎很是凶险,胎位不正不说,她身子也弱。若执意生下,可能会一尸两命。愿意落胎,或许有一线生机。
对于胡家人来说,自然是子嗣要紧,胡母还振振有词:“九死一生也是一线生机,你是我胡家妇,就该生下这个孩子。”
大概也觉得自己太过刻薄,她还承诺,这个孩子生下后,无论是男是女,都不让况秋喜再生。
事实上,况秋喜身子太差,腹中孩子无论是落胎还是生下来,都再也不能有孕了。这番看似大度的言语,其实是废话。
况家祖母得知此事,跑到胡家大闹一场。最后只不了了之。
无奈之下,她寻到这枚保命的药送到胡家,只为了孙女临盆时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事实上,况秋喜没能吃到那颗药。
“娘,你怎么没声?是不是很痛?”
外头传来稚嫩的担忧声,楚云梨回过神,起身打开门:“我好多了。”她摸了摸孩子的头:“你帮我看着火,我去瞧瞧。”
胡小草很不放心:“你这么大的肚子,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楚云梨一口回绝,免得一会儿太过吵闹,再把人给吓着了。
眼瞅着孩子不肯去厨房,楚云梨提醒道:“你爷奶一会就要回来了,万一到时饭菜没好,又该找着借口不给你饭吃。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只是去看看你爹把药送去了哪里,回头我让你曾婆婆去取。”
胡小草这才放心,也是因为家中真的不能无人做饭。
楚云梨出了院子,循着记忆往村头的一户宅院走去,那家人姓刘,人丁单薄,除了年轻的夫妻和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外,还有个躺在床上半身不遂不能自理的寡母,男子在镇上帮工,平安村离镇上走路得一个时辰,牛车于村里人来说,是个奢侈的物件,于是,他干脆逢旬日才回。偶尔忙起来,个把月才回来一次,妻子叶鱼儿平时深居简出,不太和周围的人说话。别看嫁进村子几年,村里好多人她都不认识。
胡大平拿了那救命的药,况秋喜上辈子得知此事的那一瞬间,以为他要拿去换银子。追到了村口都没见着人,累的肚子生痛,不敢再追,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出现在刘家院子外。彼时……那药已经被叶鱼儿咽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