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中午。
远香茶楼。
茶楼对面是一家书店,姜新禹信迈步走了进去,在书架上抽出一本杂志随手翻阅着,透过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形。
从书店出来后,他在街边买了一包香烟,反复确认无异常后,这才走进远香茶楼。
“先生,您里边请。”伙计殷勤的招呼着。
这个时间正是饭口,茶楼里的客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坐了三五桌。
落座之后,伙计说道:“您要喝点什么?”
姜新禹说道:“一壶滇红,另外,再来一个干果拼盘。”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来。”伙计退了下去,对后厨大声的吆喝着:“滇红一壶,干果拼盘一份儿!”
很快,茶点送了过来。
姜新禹喝着茶,目光在客人中间扫视一遍,并没发现拿着报纸客人。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伙计招呼声:“先生,您里边请,里面有位置。”
那位胡先生迈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卷成筒状的报纸,他四处看了看,坐在姜新禹临近的桌位。
“一壶茉莉花茶,再来一份儿点心。”胡先生对伙计说道。
接头的特定暗号是大公报,对每一个拿着报纸的客人,姜新禹都格外留神注意。
他目光一瞥,胡先生正在看的报纸就是大公报,正对着自己的版面上,一行醒目的粗体字:惊天丑闻,美金公债舞弊案!
“先生,报纸可以看一下吗?”姜新禹对胡先生说道。
胡先生头也不抬的说道:“时事版还是娱乐版?”
姜新禹说道:“哦,财经版吧,最近比较关注股票方面的消息。”
“你是姜工程师吧?”
“您是?”
“我是胡克平啊,廊坊远大沥青公司的老胡,以前和火油厂有业务上的来往,我到过你们厂。”
“哦,我想起来了……你怎么来堰津了?过来一起坐吧,我也是一个人。”
伙计见这二位认识,把茶点直接放在姜新禹的桌上。
胡克平坐了过来,伸手和姜新禹握了握手,说道:“这一晃儿,差不多两年多没见了,姜工程师风采不减当年。”
姜新禹微笑着说道:“哪里哪里……胡先生,你这是来堰津出差吗?”
胡克平叹了口气:“唉,到处都在打仗,生意也不好做,沥青厂两个月前就关门了,我没了工作,这次来堰津是打算做点小生意。”
见无人注意两人,胡克平低声说道:“百合同志,我就是9号首掌。”
姜新禹说道:“首掌你好。”
“我这次来堰津,除了秘密接触一些皿煮人士,主要就是为了见你。”
“上面什么指示?”
“就一件事……”
正在此时,在伙计的引领下,一名客人从他们桌旁经过,胡克平立刻闭了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等到他们走远,胡克平继续说道:“关于你家人的情况,组织上都已经知道了,对这件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姜新禹想了一下,说道:“我听说,抬弯那边也有我们的同志,能不能想办法,把我太太和孩子接到解放区?”
“你的想法,我们也考虑过,不过,那边的组织结构还不完善,没有能力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把你的家人送到解放区。”
“可以假扮成国军……”
“你听我把话说完,经过几次开会研究,我们一致认为,你的价值远不止一个堰津,你还有更艰巨的任务!”
稍微停顿了一下,胡克平说道:“上面的意思是,让你继续潜伏下去,为将来发挥更大的作用!”
姜新禹说道:“您说的继续潜伏下去,指的是……抬弯?”
“没错。所以,你的家人不用接回来,按照你现在的级别,在局势无法控制的时候,肯定也会跟随国党正府退到抬弯。”
“那、以后呢?”
“等待解放的那一天,就是你恢复身份的时候!”
“……明白了。”
“在退到抬弯以后,你现在的代号就不能用了,代号自动变更为天枢,这是密码本。”胡克平在桌下把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
姜新禹接过来,不动声色的揣进怀里,嘴里说道:“天枢是哪两个字?”
胡克平说道:“北斗七星的天枢。”
姜新禹想了想:“我记得,按照道家的说法,在某些时刻,天枢以降世的方式度化众人,给人类带来和平的希望。”
胡克平颇感意外,微笑着说道:“想不到,你连这个都知道。”
姜新禹说道:“当年在特科受训的时候,特务工作手册的扉页上,有人用钢笔写了一句话,对我这几年地方影响很大。”
胡克平目光一闪:“什么话?”
姜新禹回忆了一下,说道:“对于一名特务人员来说,涉猎广泛,往往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胡克平笑了笑:“这句话其实也有局限性,在特定前提下,只适用于我党的潜伏人员……还有,到了抬弯之后,你还需要一个发报员。”
“首掌,我自己会发报。”
“不行。你和电台必须分开,这是组织上对你的保护,发报员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给你的密码本里夹着一张信笺,上面有发报员的详细情况。”
“他怎么去抬弯?”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他会在合适的时机和你联系。”
“好。”
胡克平说道:“另外,那位童小姐是怎么回事?”
姜新禹犹豫了一下,说道:“她、我太太去了抬弯,童小姐帮着照顾家里,哦,主要是照顾我女儿。”
“不止这些吧?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童小姐对你很钟情,你们之间……”
“首掌,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和童小姐只限于朋友关系,绝没有其他关系。”
胡克平思索了一会:“好吧,这件事以后再说,总之,要专注自己的工作,千万不要受到感情方面的影响,这是做特务工作的大忌!”
“我明白。”
他姜新禹心里很清楚,胡克平这几句话的深意,既是就童潼的问题提醒自己,同时也婉转的提出了批评。
胡克平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记住我刚才的话,组织有着严明的纪律,尤其在男女关系上,你身负重任,千万要把握好分寸。”
姜新禹说道:“我记住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希望我们再见面时,祖国江山一片红!”
“当然。”
胡克平想了想,微笑着说道:“特务手册上那句话,知道是谁写的吗?”
“谁?”
“信手涂鸦的一句话,如果对你能有启发,我很欣慰。”
“您就是胡……”
“再见。”
胡克平站起身,迈步出了远香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