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伊勒夫人笑得越发肆意。他刚才分神的瞬间,周围所有的能量都被她控制住了,他想提取也提取不出来。
一块巨石朝他们压过来。
整座剧场都即将崩塌。
z在咒语的作用下动弹不得,博伊勒夫人又虎视眈眈,段非拙根本没办法带着他逃出去。
他们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别管我了!你快逃!z吼道。
不!段非拙下意识地喊。
这时,他触到了自己的口袋。
里面装着秘境交易行的法阵符纸。他向来不离身。
也许他可以带着z逃进交易行。
只要不开启顾客通道,博伊勒夫人就进不来。
但是法阵符纸只有交易行主人可以使用,z能进去吗?
就算他们一时逃进去了,可博伊勒夫人还在此地,谁来对付她?其他警夜人吗?
博伊勒夫人以为他无处可逃了,于是提着她的手镯剑,闲庭信步地走来。
段非拙刹那间做出了决定。
他将法阵符纸掷在地上。
博伊勒夫人朝他刺出一剑,剑势如虹。
他抬起左手,直接挡下这一剑。剑刃刺穿了他的手掌,鲜血飞溅。
博伊勒夫人微微一惊,没料到他竟然敢徒手接白刃。
他当然敢。邓肯麦克莱恩用过同样的招数。他继承了邓肯的力量,这点小伤,过后很快就能痊愈。
同时,他用完好右手抓住z的胳膊,踏入法阵符纸当中。
博伊勒夫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她的两个猎物当着她的面,被吸入了符纸当中。
段非拙重重摔在地上。
接住他的是柔软的长绒地毯。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交易行了。
z呢?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急忙爬起来东张西望。
身后响起一声□□。
z躺在地毯上,按住自己的额角。发生了什么事?
段非拙手掌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邓肯麦克莱恩让渡给他的能力正在他体内发挥作用。
我带你传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z活动了一下四肢,确认自己没受什么致命伤后坐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
不需要任何介绍,他就明白了这是何处。
此时此刻,警夜人的首领正站在秘境交易行之中。
第五十七章 我这个人言而无信
z仰着头,目光从一排排的展示柜转移到巨大的黄金时钟,再转移到酸枝木柜台和柜台上那把生锈的剑,最后停留在那个将他拉进此处的年轻人的脸上。
他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自己看得见。
秘境交易行?他冷冷问道,声音却不自觉地掺入了一丝颤抖。
段非拙觉得喉咙干涩。他隐瞒了这么久,却还是暴露了,而且是他自己主动暴露。
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他和z都会死在剧院中。
这么做了之后也许他还是会死。只不过是死在z手里。
你骗我。z边说边后退,像是想躲开某种会污染他的东西,你知道我在追查秘境交易行,可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你听我解释!段非拙喊道。
狗血小说中常见的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桥段并没有出现。
z举起剑,剑锋对准他的喉咙。
给你一分钟时间。
我没从一开始就骗你。段非拙飞快地说,要是一分钟之内说不完,这些话搞不好就是他的遗言了,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在阿伯丁,那会儿我还不是秘术师。我是到了伦敦之后才知道原来我叔叔是秘境交易行的前任主人,我没想经营交易行来着,可后来
z冷笑着打断他原来从那时候起你就是秘境交易行主人了。真可笑,我竟然还拜托你去调查交易行主人的身份。你跟你的诗人朋友去裴里拉庄园,是为了替勋爵处理遗产?
段非拙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阿伯丁时,有一天晚上你失踪了。其实你并没有失踪,而是进入了交易行?
段非拙又只能点头。
z死死盯着他,汹涌而出的那股恨意几乎可以和他面对博伊勒夫人时相媲美。而他眼睛里的痛苦又比恨意更深刻。
默伦兄妹忽然弄到了幻磷蝶粉末,也是你的手笔?
段非拙偏过头,不敢同z对视。
是。
你混进苏格兰场究竟有什么目的?你窃取了多少秘密?你给你的秘术师同胞通报了多少消息?
我没有混进苏格兰场。段非拙努力为自己辩解,我也没有窃取什么秘密!是你们非要拉着我加入的!我明明拒绝了好几次!
z怒极反笑所以怪我咯?
段非拙不敢答话。实际上,要是当初他第一次去苏格兰场时,z就放弃招募他,也许现在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不对,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发生。即使他没有成为警夜人,他也还是会遇见叶芝,前往裴里拉庄园,露丝还是会死于谋杀,他仍会去阿伯丁调查真相,然后遇到同去调查北方开膛手事件的z。他仍旧会结识邓肯麦克莱恩,并在铁轨上救下他
这么一想,若是当初不救邓肯,后面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邓肯会死在那个夜晚,被疾驰的列车碾得四分五裂,鲜血浸透铁轨下的碎石。他一命呜呼,警夜人就没必要放出开膛手杰克,而段非拙也不会获得杰克的异能。之后的希腊之旅自然也就不会发生。
他们不会遇到茜茜公主,不会去瑞士寻找默伦姐弟,博伊勒夫人得不到那只人偶,玛德琳小姐不会惨死,z的眼睛也不会复明
做出那个选择之后,发生了一些好事,也发生了一些坏事。段非拙判断不出那选择究竟对不对。
但是,假如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救下邓肯。
色诺芬提醒过我,说你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我还当他是在嫉妒你升迁太快。现在我才明白是我有眼无珠。我,警夜人的首领,从头到尾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滑稽?你满意了吗?
我没有玩弄你。段非拙低声说。
z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一推。段非拙的后背撞上了玻璃展示柜。一整面墙的展品都摇晃了一下。
冰冷的剑锋贴在他喉头,z只需轻轻一抹,他就会血溅当场。
我真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还给你,再一刀杀了你。z咬牙切齿。
段非拙深深吸了口气。
指环中的能量已经一丝不剩了。交易行中也没有什么能量源可供他汲取。
他在和博伊勒夫人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力量。两个人争夺火焰控制权的时候,不停地受伤,又不停地自愈,他的自愈能力会消耗精力,越严重的伤口,愈合所需的能量也就越多。他的体力已经几乎被榨干。衬衫被鲜血浸透,现在血液干涸,白色的衬衫变成了一种古怪的褐色。
他现在还能站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你比我强,你要杀我我没法反抗。他说,但是别挖你自己的眼睛。
z的手指收紧了。我不要你的东西!
留着你的眼睛去对付博伊勒夫人。
我真是个傻瓜,z自嘲地咧开嘴,笑容冰冷又苦涩,为一个谎言倾注了那么多感情。就像朝着海市蜃楼狂奔的沙漠旅行者一样。
他曾做过荒诞不经的梦。梦见自己在这世间踽踽独行了许久,终于遇见一个能交付真心的人。
那个人有医生般的温柔,也有战士般的刚毅。外表如同精雕细琢的宝石,内心却燃烧着熊熊烈火。
当他提着灯从黑夜里走过,会让人忍不住想去吻他身后的影子。
然而一切都是骗局。
都是假象。
z推开了段非拙,接着背过身去。段非拙只能看见他的双肩微微颤抖。
你答应过的,今后不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能接受我。
z深深地吸了口气。或许是错觉,段非拙听见了一声哽咽。
我这个人言而无信。z说。
所以,他们到此结束了。
就在昨天,z才刚刚向他表白。z为他编的那枚花环还挂在他的床头。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z才吻了他。吻了那么多次。他当时觉得z好烦,现在才意识到,也许他们一辈子的亲吻次数都在那时一次性地用完了。
不知为什么,比起被z一刀杀死,他觉得z不再喜欢他要更加痛苦。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良久,z终于开口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秘境交易行只有一个出口,就是法阵符纸。如果他们此刻离开,就会直接返回剧场中。博伊勒夫人正在那儿守株待兔呢。
将法阵符纸留在原地实属无奈之举。段非拙担心它被火焰和碎石毁坏,更担心被博伊勒夫人蓄意破坏。他为了逃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到此时他才开始后怕。
没有了符纸,他们会不会被一辈子困在这个空间里?
更糟糕的是,假如博伊勒夫人把符纸丢进泰晤士河里,那他们岂不是一离开交易行,就要和一群鱼大眼瞪小眼?
现在不能回去。段非拙艰难地说,交易行只能通过法阵符纸出入,现在回去的话,就会回到博伊勒夫人面前。我好不容易才带你逃出来
我倒是宁可死在那女人面前!z打断他。
段非拙望着他。一瞬间,他似乎听见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他偏过头,目光钉在展示柜上,不敢再看z。可我不希望你死。
z忽然冷笑这么说,你希望色诺芬和你的诗人朋友们死咯?
你说什么?
你的诗人朋友去搬救兵了,色诺芬他们很快就会进入剧院,遇到那个女人。如果我不去和他们并肩作战
你去了也帮助不了他们。
段非拙这是实话实说。博伊勒夫人可以克制z的力量。z在她面前全无还手之力。搞不好还会成为其他人的累赘。
z转过身,对他怒目而视。我不能让别人冲锋陷阵,自己却躲在安全的地方。
再等一会儿。段非拙说。
他掐不准色诺芬他们何时能来支援。假如博伊勒夫人的注意力被警夜人们吸引走了,他们返回剧院时会安全许多。
至少不必一踏出法阵就面对博伊勒夫人的利剑。
z知道威胁他没用。这里是交易行主人的领域,由他全盘操控,他不肯放人,谁都无法离开。
z只能恨恨地瞪着那座不走动的黄金时钟。
十分钟。他说,只等十分钟。
剧院外混乱不堪。
逃出来的观众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走。有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人呼唤着亲朋好友的名字,还有人昏迷不醒。
苏格兰场的警探们努力维持秩序。旁边围着一大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伦敦人民。
听说男主演在舞台上被吊灯砸死了!
剧团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
麦克白的诅咒!一定是麦克白的诅咒!
裴里拉勋爵母子互相搀扶着,站在距离剧场稍远的地方。约翰正拉着旁边的路人急切地问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十六岁的年轻姑娘,她是我妹妹,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从剧场里逃出来
一次又一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年轻人忍不住哽咽了。伊迪丝老夫人按住他的肩膀别慌,兴许你妹妹只是走散了!
约翰挤出苦笑,明白老夫人只是在安慰他。玛德琳那么聪明,即使和他失散,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找到他的。而他找了这么久都不见玛德琳的踪影她恐怕凶多吉少。
色诺芬立在剧场前,拄着他的文明杖,两只黄色的眼睛仿佛闪烁着金辉,犹如一只守望夜色的乌鸦。
何止剧团的人没逃出来。他心想。z老大也没逃出来。以他的能力,不应该啊。除非有什么事情绊住了他
围观人群忽然爆发出喜悦的惊呼。色诺芬望向他们,只见剧场侧边的一处偏门内涌出一群灰头土脸、身穿戏服的男女。
是那些演员!
太好了,他们没事!
色诺芬眼尖地在演员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曾在裴里拉庄园见过那个人,叫什么来着?他忘了。好像是个写诗的。
瑟罗菲特警探!
不等色诺芬主动开口,那诗人就朝他跑了过来。
出大事了。诗人左顾右盼,压低声音,生怕被别人听去,剧场里有个丽姬娅,她杀了鲁特伯爵。辛尼亚警探和切斯特先生正在和她战斗。我带着演员们先行逃了出来。辛尼亚警探叫你们进去支援。
信息量有点太大了,色诺芬需要缓缓。
他从没听说过什么鲁特伯爵。英国的贵族多如牛毛,他怎么可能一一记得。但他至少知道对方是个伯爵。堂堂伯爵死在了剧院里。光是这一条,苏格兰场就能被伦敦人民的口水淹没。
还有丽姬娅。色诺芬若没记错,那指的是一种借尸还魂的秘术。他以为这秘术是人们虚构的,或是已经失传已久,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存在吗?
z老大和他的小对象并肩作战倒是不怎么稀奇。问题是叫他们进去支援。听起来怎么像个陷阱?
还有这个诗人。色诺芬早觉得他不对劲了。在裴里拉庄园的时候他就怀疑过诗人会不会是秘术师,但因为没有证据只得作罢。刚刚诗人带演员们逃出来的时候,色诺芬分明看见他用秘术引开了火焰。
普通人或许注意不到,他们会以为火焰是被风吹开的。但对于色诺芬这样级别的秘术师,那简直就像大街上的黄金一样明显。
诗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苦笑道我要是想给您设下陷阱,就不会暴露自己秘术师的身份了。
你承认了?色诺芬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