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柔的话缓和了苏芷棠心里的紧张,苏芷棠心里松了松,朝他柔柔笑道:“林哥哥不也起得早?”
二人心照不宣地进了书房。
苏行挚坐在书桌前,面容苦恼的看着桌上的两份宣纸。
宣纸上有批注过的痕迹。
苏芷棠心里一沉,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想,林宿和先她一步朝着书桌走了过去。
他拿起桌上的两份宣纸,眼中先是闪过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后眉头紧紧蹙起,渐渐的捏紧了手中的宣纸。
他备受打击,神情低落,呐呐道:“怎么会这样……”
苏芷棠心里不好的猜想得到了认证,心里恍惚了一瞬。
她竟真的要嫁给祁勝了吗,他可是她前未婚夫的大哥呀。
苏芷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看向林宿和手里的宣纸。
林宿和的字如同他的人一样,笔锋温和,字迹轻柔,他的字占了大半宣纸,而张夫子的批注只有八个字。
辞藻华丽,华而不实。
苏芷棠又将目光转向另一张宣纸。
宣纸上祁勝的字如同他的人一样,笔锋锐利,字体遒劲,他写的不多,张夫子却洋洋洒洒的多有感想,一笔一句皆是夸赞。
苏芷棠心里凉了一大半,她忍不住猜想是不是祁勝收买了张夫子,当她不死心地读完两个人的词后,彻底将这个念头否决了。
林宿和的词文调轻松,多从外观和环境赞扬常青藤。
祁勝却从根本入手,写出了常青藤的挣扎和不屈。
寒冬犹在,生命不息。
苏芷棠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
苏行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了一声:“天命注定。”
苏芷棠愣怔过后,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林宿和虽心有不甘,可技不如人,一时间也羞愧低落地不想言语。
气氛正凝结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不用想,肯定是祁勝派来的人。
想来他也是知道自己胜了。
一个一个的檀木箱子系着红绳,如流水一般抬进了苏府。
街上的人纷纷驻足停留在苏府门前,一时间热闹非凡。
苏行挚瞧见这架势气的胡子抖个不停。
他气呼呼的出了书房,到了府门口。
府门里,肃有正吩咐人有序的把箱子排整齐,见到苏行挚后,肃有笑着上前,递上聘礼单子,眉开眼笑道:“苏公,这是我家公子的聘礼,还请苏公过目。”
是自己定下的赌局,眼下也反悔不得,苏行挚虽没什么好脸,却也没为难肃有,他面无表情的收下单子,冷哼一声道:“知道了。”
肃有见他收下了,脸上的笑意加大,道:“我家大人想请苏姑娘今日在江倚阁一见,不知苏姑娘答应否?”
苏行挚当即瞪起了眼睛,好似在惊诧他的得寸进尺。
不过他到底是没替苏芷棠做决定。
眼见天愈发冷,苏芷棠出门都带着惟帽,用来挡风,惟帽下,苏芷棠绷着一张小脸,干巴巴的拒绝道:“我近日得了风寒,不宜出门。”
同祁勝单独相处的时候,苏芷棠的心总是悬着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怒此人,亦或是触了他的霉头。
肃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为难她。
肃有又将目光落到了苏行挚身上,他道:“我们大人将在十日后启程回京,届时希望苏姑娘能一同出嫁,随大人回京。”
不是询问更不是商议,是不容拒绝地通知。
距离苏芷棠满十六岁还有一个半月,苏行挚驳道:“十日的功夫着实是短了些,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不妨晚一些。”
肃有道:“苏公放心,我们大人都准备好了。”
这便是不容推拒了……
……
十日的功夫,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好在肃有说的是真的,隔日便送了嫁衣来。
阿轻不满的抱怨道:“姑娘出嫁,嫁衣合该是最美艳精致的,匆匆赶工出来的,如何能配得上姑娘。”
苏芷棠心里也有些不满祁勝的果断。
嫁衣可谓是女子出嫁最重要的东西,是决计不能应付的,祁勝这么快便送来了嫁衣,不用看都知道好不到哪去。
话虽这样说,可心里到底还存了一丝期待。
苏芷棠将头上的簪子卸了,漫不经心地梳着自己的头发,吩咐道:“打开看看吧。”
阿轻将箱子打开,小心翼翼的将嫁衣拿了出来,展开挂在了木架子上。
嫁衣的全貌展露在苏芷棠的眼里,杏眸里闪过惊艳,手中的梳子啪的摔落在地上。
苏芷棠蓦的起身,上前两步,走到木架子前,忍不住动手摸了摸嫁衣。
衣料触手温滑细腻,颜色明亮惊艳,嫁衣层层叠叠如盛开的牡丹,娇艳绚丽,暗花勾金双层宽袖处用红宝石勾勒出鸳鸯戏水石榴图,与金丝线相映生辉,贵气华然。
嫁衣背部用金线勾勒出凤凰祥图,长羽落在红嫁衣上,曳地三尺,栩栩如生,耀耀瞩目。
凤冠霞帔一应俱全,细珠流苏霞帔上绣着福寿百子祥云图,光彩艳丽,霞色照人。
纵使苏芷棠素日里见惯了好东西,可还是被眼前的嫁衣惊艳到了,从做工到用料足以见用心。
阿轻从旁发出了惊呼,赞叹道:“姑娘,这嫁衣好漂亮。”
连苏嬷嬷都忍不住夸了两句。
祁勝竟这般重视。
苏芷棠看着面前的嫁衣,脸颊不由得发烫,染上了一层绯色。
一时间,倒也不觉得嫁给祁勝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这么用心的对待嫁衣,想必日后会好好待她的吧……
苏芷棠的心思难得活跃了起来,对这桩婚事也没那么抗拒了。
14.第 14 章 遇险
秋色浓郁,霞燕纷飞。
苏芷棠用过药膳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常年用药,身上是散不掉的药香,虽然味道很淡,但一闻便知她是个药罐子。
苏芷棠习惯了这味道,甚至觉得这味道让她安心,是以平日里从未遮盖过,可若是到了国公府,府里的人未必喜欢这味道。
她对着阿轻招了招手,道:“阿轻,你去库房里挑个香膏来。”
阿轻将从外面折的秋桂放下,惊讶道:“姑娘怎的想起用香膏来了,姑娘以前从不用这东西,库房里从来不存香膏。”
香膏时间长了存不住,府里只有苏芷棠一个女主子,她不喜欢用这个,库房里自然没有。
阿轻道:“姑娘若是用,我去找管家,让他下次留些好的在府里。”
苏芷棠瞧了窗外的常青树一眼,苍翠的绿叶满是生机。
她垂眸看了一瞬,便道:“阿轻,你陪我出去买吧。”
天愈发冷了,阿轻犹豫道:“姑娘,您何必亲自出去,外边这样冷,冻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苏芷棠眼睫垂了垂,轻声道:“我想出去逛逛。”
因着体弱,自打生下来,她出府的次数少之又少,后来又走丢过一回,更是甚少出门了。
眼见就要离开江南了,她想好好逛一逛。
阿轻看着苏芷棠瓷白脆弱的侧脸,没忍心再拦,转身去内室拿了件厚厚的披风给苏芷棠披上。
披风的内里是白狐毛,柔软暖和,外头隔了一层灰鼠皮,用来隔风,整个披风用妆花缎裹着,既暖和又好看,衬得苏芷棠愈发纤柔。
晚霞如火,铺满了整个天边,火烧云低的仿佛伸手就能够到。
苏芷棠出了苏府,没乘马车,慢悠悠的朝着江南有名的制香铺子雾华阁走去。
路上,路过糕点铺子,香味飘散,勾人食欲,苏芷棠的馋虫被勾了起来,进去买了一袋子藕粉桂花糕。
糕点铺子离着酒楼极近,苏芷棠出来时,听着酒楼里闹哄哄的,似是有人在闹事。
苏芷棠不欲多留,转身就走,却措不及防的听到了她二叔的声音。
“老子的大哥是富可敌国的苏行挚,你们这些穷鬼敢拦着老子喝酒,老子差这点钱吗,还不快放开老子!”
苏芷棠听见他的话心里一咯噔,连忙停下了脚步。
苏行挚行商多年,虽也积攒了许多财富,可如何能担得起富可敌国这四个字,便是担得起,也是万万不能让人知晓的。
若传到有心人的眼里,恐遭杀身之祸。
幸好苏行挚为人低调和善,那些人并未因苏勤正的话而对一同怨恨上苏行挚。
只听掌柜道:“谁不知道你们一家子被赶出来了,丧家之犬,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苏老爷,你也配提?”
“今日你要是不把酒钱还上,就用你的胳膊抵债。”掌柜威胁道。
听见这话,方才还蛮横撒泼的苏勤正顿时泄了气,跪地求饶道:“掌柜的再宽限我几天,我一定把钱换上!”
这话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说了,掌柜的耐心耗尽,当即就让要拿着刀的活计动手。
苏芷棠内心天人交战,怎么说这也是她二叔,她若没瞧见还好,可如今瞧见了,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砍了胳膊。
小时候,她还挺喜欢这个二叔的,他总会变出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哄她开心。
犹豫间,苏勤正瞧见了她身旁的阿轻,认出了她,急急唤道:“棠儿,你快救救二叔,他们要砍了你二叔啊!”
苏芷棠朝他看了过去,他如今离开了苏府,身上穿的衣裳从锦缎换成了粗布麻衣,整个人蓬头垢面,酒气熏天,没个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