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腻纤细的长指搭在紫色的琉璃盏上,苏芷棠微微仰头,一饮而尽,许是喝的急,竟呛出了泪花,眼尾处一片红。
孤身远嫁的忐忑和焦虑不安逐渐弥漫至苏芷棠的心头,正当苏芷棠要再倒一杯的时候,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听到动静,苏芷棠懵然抬眼看了过去,入眼是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
直到那人走近,苏芷棠也没分辨出是谁来,直到他开口出声:“棠儿,你怎可独自一人在此饮酒,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你同我说,即便咱们不能更进一步,我也依旧是你的林哥哥啊。”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可喝醉了的苏芷棠仰着脖子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谁,她轻声唤道:“林哥哥?”
林宿和见她醉的厉害,当即想要上前抱起她,苏芷棠眨了下眼,下意识的推拒挣扎起来,她迟缓道:“林哥哥,如今我有婚约在身,你我不能如此亲近。”虽是拒绝的话,可软糯的语调反倒是勾的人神魂颠倒。
林宿和的面上闪过受伤的神情,可一想到苏芷棠独自喝闷酒,他又觉得痛心,他不顾苏芷棠的推拒,上前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炽热的情意,他哄道:“棠儿,我带你走好不好,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咱们的地方,从此以后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俩。”
苏芷棠神思不清,有些想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敛着眼眸,没应他。
林宿和心中急切,上前攥住了苏芷棠的胳膊,晃动着她的身子,试图让她清醒一些,盯着她问道:“难不成你真想嫁给祁勝?”
见苏芷棠仍不回应,他皱着眉头道:“棠儿,你莫不是喜欢上他了?”
这句话苏芷棠听懂了,她圆圆的眼珠转了一下,想起男人威胁她的模样,皱着秀眉道:“不喜欢。”
不喜欢。
掷地有声。
刚踏进画舫的肃有瞧见他家大人一下子黑了脸。
雅间里的二人浑然不觉有人靠近,林宿和越想越觉得要带苏芷棠离开,远走高飞,素来自持的人失了稳重,急急道:“既然不喜欢他,那就跟我走吧,棠儿,你知道我心意的,我定不会辜负你。”
苏芷棠仰着头看向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水润的眸子含了秋波般,娇艳可人。
只不过瞳孔涣散,像是醉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林宿和心里一动,无法克制的想要上前抱住她。
苏芷棠醉的没有反应,阿轻却被他的动作吓的不清,刚想上前制止他,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
一抹玄色的一摆从阿轻的眼前飘过,带起了一抹寒风。
林宿和正要将苏芷棠揽进怀里,却有一个更大的力道将苏芷棠移开了。
措手不及的林宿和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听到了一道冰寒的声音:“不知道林公子要带我的未婚妻去哪?”
祁勝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沉冷幽暗,搂在苏芷棠腰间的手强势霸道。
他的力道极大,纤柔的腰好似要被他生生掐断,苏芷棠受不住,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
声音极小,可还是被林宿和听到了,林宿和倏地生出了一股不满,他的目光落在祁勝的箍着苏芷棠的那只手上,道:“祁大人,你弄疼她了,还不赶紧松手!棠儿她身子柔弱,如何受得了你?”
“林公子这般关心我的未婚妻……”祁勝眼皮掀了掀,语气加重了几分,“意欲何为?”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犀利。
像是被人戳了一下,林宿和神情落寞了一瞬,随即又祈求道:“祁大人你并非真心对待棠儿,棠儿她也不愿嫁你,你就行行好成全我们吧。”他放下了骄傲和体面,迫切的希望祁勝能同意。
祁勝勾唇反问:“你怎知她不愿嫁我?”
他偏头,低眸看向怀中之人,抬起另一只手在苏芷棠乌黑的发顶揉了揉,直到苏芷棠被弄醒,一双含着水雾的眼睛迷离困惑的看着他,他才停了手。
祁勝俯身,贴着苏芷棠的耳朵,声音低柔道:“告诉你这位林哥哥,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苏芷棠反应极慢,眨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响,才要开口,就听到男人声音格外温柔道:“棠儿可要想好了说。”
腰间的手分外灼热,力道也更大了些,就算苏芷棠脑袋有些昏沉,可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危险。
她眨了下眼睛,慢吞吞道:“自愿的。”
祁勝唇边的笑意加大,将目光从苏芷棠身上移开,落到了林宿和身上,他道:“林公子可听到了?”
林宿和的眼睛里失了光彩,张了张嘴,没应声。
祁勝没管他,将软骨头般靠着他的苏芷棠横打抱起,阔步出了画舫。
身后的林宿和失魂落魄,往日里儒雅自持的公子此刻像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被江风一吹,苏芷棠的酒醒了大半,不过,还没等她完全清醒,就被人塞进了马车里。
紧接着,祁勝也进来了。
马车本就不算宽敞,他一进来,便更加逼仄了。
“张嘴。”他道,声音凌然,不容抗拒。
苏芷棠身子一颤,没敢反抗,顺应的张口,嘴唇红润诱人。
一个药丸被塞进嘴里,苏芷棠一惊,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祁勝:“毒药。”
毒、毒药?
苏芷棠的酒劲顿时消散殆尽,理智也随着消退的醉意没了几分,她捂着心口,红着眼睛控诉骂道:“祁勝,你……你混蛋!”
气势不小,声音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
祁勝眉毛压低了几分,神情莫测,倾身逼近苏芷棠道:“一个人出来喝酒,能耐啊?”
苏芷棠自以为吃了毒药,活不长了,反骨生了出来,她推开祁勝,眼眸一撇,娇声道:“不要你管!”
祁勝的眼神蓦的沉了下去,一言不发的盯着苏芷棠。
小姑娘今日穿的格外俏丽,姿容艳绝,眸光潋滟,一瞧便知是费心打扮过的。
这般用心却是为了别人。
苏芷棠被他盯的浑身发毛,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祁勝眸光凶狠了几分,欺身贴上她的面颊,两个人的呼吸交织,他抬手用指腹摩挲着苏芷棠水润的嘴唇,低声诱哄道:“你再说一遍?”
他的呼吸灼热强势,苏芷棠有一瞬间的眩晕,她偏了偏头,躲开他,一时间气势全无,弱声道:“不是一个人,是跟赵家姑娘喝的。”
祁勝眯起眸子,盯着她看了一瞬,随后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冷哼道:“你最好是。”
见他退开,苏芷棠松了一口气,却又一瞬间想到他给自己喂了毒药,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悄悄的抬眸打量祁勝,见他大马金刀地抱臂依靠在马车上闭着眼假寐。
他的睫毛浓密,鼻梁高挺,五官优越俊朗,若是不是他豪爽的坐姿和壮硕的神采,说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书生也不为过,却偏偏生了这幅恶劣的性子。
似有感应般,祁勝睁开了眼,苏芷棠好似被他的眼神烫到般,心跳不受控制的乱跳。
“盯着我做什么?”
苏芷棠见他这会儿心情还可以,刻意放软了声音,往他跟前凑了凑,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道:“大人可否把解药给我?”
苏芷棠惯会撒娇,声音和姿态拿捏地恰到好处。
祁勝垂眸,目光落在了她干净白嫩的掌心上,小姑娘的指腹细腻粉白,葱葱玉指极为漂亮。
两三秒后,祁勝一言不发地合上了眼眸,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态度?
苏芷棠一头雾水,长睫毛下一片暗影。
马蹄声停了下来,车夫从外头道:“大人,到了。”
祁勝嗯了一声,没管苏芷棠,撩开帘子径自下了马车。
一晃就没了影。
这是什么脾气?
苏芷棠迷惑不解的下了马车,朝着祁勝的背影追了上去,拦在他身,软声道:“大人,解药。”
祁勝没看她,绷着声音丢下一句:“白开水。”便走了。
苏芷棠漂亮的小脸皱了起来,不懂什么时候白开水也成解药了,他也太敷衍她了。
阿轻从旁道:“姑娘,大人给你吃的是解酒丸。”
苏芷棠瞪大了眼睛,他竟然诓骗她!
她盯着祁勝远去的背影,羞恼诽腹,这都什么人啊。
18.第 18 章 遇狼
转眼间,两日便过去了,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如流水般搬出了苏府,苏芷棠拜别了父亲和哥哥后,便坐上了祁勝给她准备的马车。
阿轻和苏嬷嬷作为陪嫁陪在苏芷棠身侧,秋日里的光洒在苏芷棠身上,耀眼夺目,她穿着一身狐裘,衬得一张小脸娇小可人。
送亲的队伍吹打奏乐,鞭炮声在清冷的秋风的中响彻街巷,小孩们围着街道唱童谣,热闹非凡。
苏芷棠在一片沸沸扬扬的声音中坐进了马车里。
喧闹声逐渐消失在耳畔。
马车里,阿轻摸着马车内壁上的鹿皮感慨道;“我本还担心这一路上姑娘会冻着,特意给姑娘带了好些皮毯子,可没想到大人这么贴心,我带的那些倒是用不上了。”
马车内壁都用鹿皮毯子封着,严丝合缝,一丝风都吹不进来,脚下铺着厚厚的毛毯,坐着的地方是一大块暖玉,马车里的温度堪比春天,半点都不冷。
就连一向不夸人的宋嬷嬷也感慨了两句祁勝的用心。
苏芷棠热燥的解下狐裘,掀了帘子看向队伍前面的那人。
他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蟠螭纹祥云袍,黑色压金的腰带勾勒出紧实的腰腹,身姿挺拔的驾马前行,矜贵威严。
这人日后便是她的夫君。
苏芷棠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自小便以为她会是祁国公府二公子的妻,兜兜转转,却嫁给了他的大哥,名扬天下的战神祁勝。
他虽是个武将,却在这些小事上颇多费心,生怕她冻着,他娶她的目的虽然不纯,但对她好像还不错。
苏芷棠漂亮的杏眼弯了弯,远嫁的不安少了几分。
不过在晚上祁勝过来的时候,苏芷棠并未对他笑脸相迎,她还记着他哄骗她吃毒药的事呢。
“下来用膳。”他的声音冷不丁的出现在马车外面,不用想,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阿轻掀开帘子,祁勝俊朗的面容便出现在了苏芷棠的视线里,他站在马车一侧,对她伸出手。
苏芷棠的视线在他那双宽厚的大掌上停了一秒,然后挪开了眸子,径自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祁勝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心,勾唇哼笑,看着苏芷棠纤瘦的背影低声道:“气性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