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棠将手里的披风递给他,言语间多了些委屈:“我只是担心大人睡着了着凉,想给大人披上披风,却不想吵醒了大人。”她顿了一下,推开祁勝揽着她的手,声音低了几分,垂着眼眸道:“大人是嫌我烦闹了吗?”
祁勝低头看她,月色下,却只看到了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柔黑的短发不乖顺的翘着,好似连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子委屈。
“没有,快去睡。”
苏芷棠却来了脾气,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他对面气呼呼的质问:“那大人方才为何不回我?”
祁勝头一次觉得这小姑娘难缠,他顺着她的话道:“谢我什么?”
苏芷棠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为何要谢他。
祁勝听完后微怔,重新坐在了凳子上,像是掩饰般道:“不过是担心你路上受不住病了,耽误赶路,若真要谢我,那就好好照顾你自己。”
心里生出的那些隐秘的小心思被陡然掐灭,苏芷棠低落的想,原来他做这些,只是怕她生病,耽误进京。
“别站着了,快去歇息,一会天就亮了。”祁勝道。
苏芷棠一言不发的回了榻上,将被子扯上来蒙住了头,是以没看见男人拿着她送过去的披风愣神的模样。
风呼呼的吹了半宿,苏芷棠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祁勝出去了一趟,早上醒来,屋里便没了他的人影。
苏芷棠垂了下眼睛,说好陪着她的,骗子。
心里忽然一酸,苏芷棠忙抬头将溢出来的泪水逼了回去。
苏芷棠没去细想这其中的情绪,她将其归于昨夜受的惊吓和一直压在她心头的远嫁的迷茫和不安。
阿轻拿着打湿的帕子进来侍候她洗漱,穿好衣衫后,二人下楼去用早膳。
吃食仍是简单的很,跟昨天晚上一样,一小碟腌黄瓜和一个野菜窝窝。
只是对面却少了祁勝。
苏芷棠捏着野菜窝窝,心不在焉的吃着,许是心里憋闷,吃了大半就吃不下去了,她盯着剩下的那小半块野菜窝窝看了半响,随后出了客栈,朝着拴马的地方去了。
好几只马匹被拴在树上,苏芷棠挑了一匹看着乖顺的,朝它走了过去,那马很温顺,见苏芷棠过来还微微低下了头,苏芷棠见状,唇角弯了弯。
那马不怕人,苏芷棠本还心里有几分怯意,见它这般友好,胆子便大了些,伸手将手里的那小半块野菜窝窝递给了它。
那马正要低头吃,却听见肃有高声喊了一声,他道:“苏姑娘,它不能吃这个”语气急促。
苏芷棠听见声音,赶在马吃到之前收回了手,这回功夫,肃有已经快步走到了她跟前。
苏芷棠不解的问他:“为何不能吃?是只有这一匹不能吃,还是都不能吃?”
肃有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野菜窝窝里有黑豆,马匹吃不得,吃了会胀气。”
祁勝又骗她。
苏芷棠站在晨光下,好看的小脸上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色,她道:“你家大人呢?”
肃有如实回道:“昨天半夜,大人出去探路去了,这会儿应该是快回来了。”
“大人交代我,让我告诉姑娘一声,若是醒了就赶紧收拾东西,等他一回来就即刻上路。”
这是有多怕她耽误赶路……
苏芷棠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这就去收拾东西。”
苏芷棠拿着那小半块野菜窝窝离开马棚,半路上正好撞见驾马而归的祁勝。
带着雾气的晨光照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形轮廓高大挺括,五官俊逸非凡,苏芷棠朝他看过去的那一瞬间,那人也朝她看了过来。
视线相交,只一眼 ,苏芷棠便挪开了眸子,她低着头,不再看他,转身朝着客栈走去。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苏芷棠加快了步子,却还是让他挡在了身前。
他看着她手里的那小半块野菜窝窝道:“吃不下了?给我吧,我去喂马。”
苏芷棠盯着他看了一瞬,没从他的脸上找到多余的情绪,她伸手将野菜窝窝递给了他,娇声道:“给,你去喂吧,我看着。”
祁勝的面色僵了一瞬,随后又迅速恢复原状,道:“既然你想看,那跟我来。”
苏芷棠跟上他的步子,朝着他的那匹马走了过去。
祁勝的马跟他的人一样,体型壮大,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劲。
只见祁勝拍了拍马的脖子,将那小半块野菜窝窝放在马嘴旁边,那马只是闻了闻,就挪开了,祁勝面不改色同苏芷棠道:“早上刚喂了它粮草,眼下它还不饿,一会上路了,我再喂给它。”
苏芷棠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手腕上的珠串看他,心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马不能吃这野菜窝窝?”
苏芷棠觉得那块野菜窝窝变的棘手起来,暗自懊恼她为什么不吃完它。
正郁闷着,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条瘦不溜丢的小黄狗,摇着尾巴盯着祁勝手里的那小半块野菜窝窝。
天无绝人之路,苏芷棠当即柔柔笑着同祁勝道:“我瞧这狗想吃,正好可以给它。”
祁勝听她的,手一松,那野菜窝窝便掉在了小黄狗的眼前。
小黄狗高兴的不停摇尾巴。
见那块野菜窝窝解决了,苏芷棠心里松了一口气,不再逗留,她同祁勝道:“我去看看阿轻收拾好了吗?”
祁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伸手招来肃有,敛着眉问他:“我不在的这会儿,可发生了什么事?”
肃有觉得他这会子气压有点低,事无巨细的跟他说了。
祁勝心下了然,瞥了一眼吃着正欢的小黄狗,目光幽沉。
20.第 20 章 受训
深秋的风凌冽冻人,天气愈发冷了。
苏芷棠直接长在了马车里,如非必要,绝不出去半步,祁勝一直带头领路,二人一路上,不冷不热的,半句话都没说。
晌午,一行人并未找客栈歇脚,吃的还是从上一个客栈里带出来的野菜窝窝。
仓促用过午膳后,苏芷棠下午坐在马车里小憩了一会,待醒来,外头天已经黑了,苏芷棠下了马车,祁勝正在马车外面等她。
他穿着一身青色貔貅环带纹锦衣,跟一个挺拔的青松般立在地上,浅浅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硬朗的五官。
她见祁勝朝她阔步走来,同她道:“走吧,去客栈。”
苏芷棠点了点头,带着惟帽,裹着厚厚的披风,跟小鹌鹑一样跟在他身后。
苏芷棠本以为是个跟昨夜差不多的客栈,谁承想竟是一个大的酒楼。
“哟,客官,您来了,小的带你们去包间。”店小二一副熟络的样子,轻车熟路的把人往二楼带,不像是第一次见祁勝。
没一会儿便上齐了菜。
不同于昨日的腌黄瓜和野菜窝窝,今日的菜可算得上色香味俱全。
祁勝将披风解开,随手放在一边,随后问她:“对这顿饭还满意?”
苏芷棠自然是满意的,先前她去京城的时候,也没住过昨日里那般简陋的客栈,今天晚上这个才合她的心意。
她点了点头,一双杏眼含笑看他,轻声道:“满意。”
苏芷棠有一瞬间觉得他是特意找了这个客栈,可又即刻否了这个念头,觉得自己不能跟之前一样自作多情。
……
又连续赶了十多天的路,苏芷棠身子愈发倦累,好在这些日子较为顺当,没发生别的事情。
却不想,进京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雨,苏芷棠不幸染了风寒。
苏芷棠无力的靠在马车上,掩唇咳个不停,眼瞧着人都瘦弱了一圈。
她面色潮红,整个人散发着烫意,靠在马车壁上,整个人蔫蔫的。
阿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热度让她心里一惊,她急道:“宋嬷嬷,这可怎么办?再这么烧下去可不行啊!”
往常进京都带着府里的郎中,这次郎中没来,宋嬷嬷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她嘱咐阿轻道:“你快去找祁大人,说不定祁大人有法子。”
阿轻慌忙出了马车去寻人。
没过片刻,祁勝带着一身的寒气钻进马车,看见意识不清的苏芷棠,手指紧了紧。
他看着苏芷棠,嘱咐阿轻道:“去拿条厚毛毯。”
说罢,他解下自己的披风,将苏芷棠裹紧,将人横打抱起,出了马车,他单手托着她,身子一跃而起,稳稳的上了马。
他伸出另一只手,接过阿轻递过来的灰鼠皮毯子,匀长宽厚的手指灵活的用毯子将苏芷棠裹得严严实实。
他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拉着缰绳,同阿轻道:“我先带她去襄阳侯府。”随后修长有力的腿夹着马腹扬长而去,片刻不歇。
原本还需半日的路程,祁勝只用了多半个时辰便到了。
庄严肃穆的襄阳侯府前,他下了马,一路抱着苏芷棠府里去。
门房本想拦他,却在认出他怀里的人时慌忙改了口:“表姑娘这是怎么了?”
祁勝沉着脸道:“风寒发热,快去找郎中!”
一听见发热,门房片刻都不敢耽搁,连忙差了一个小厮去找郎中,他自己则领着人去往苏芷棠在侯府的住处去。
苏芷棠往年常来侯府住,是以在侯府,她有一个单独的院子。
门房将人带到后,又马不停蹄的去禀告老夫人去了。
苏芷棠躺在榻上,人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无意识的喊着:“难、受……”
她小声的哼哼,一张素白的小脸红的透彻,整个人朝着祁勝身上靠。
祁勝方才只穿着一袭锦衣驾马,身上都冻透了,苏芷棠抓着他的冰凉的手往自己勃颈处放。
连带着扯开了大半衣襟,露出了细腻精致的锁骨。
一片绯色……
襄阳侯府的宋老夫人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吓的她险些丢了手里的拐杖。
听见动静,祁勝将苏芷棠身上的寝被往上扯了扯,将她盖严实,正要将手从苏芷棠的手里抽出来,稍微一动,就见苏芷棠皱着眉,细声的哼哼:“别走……别走。”隐隐有啜泣的迹象。
一幅分外依赖祁勝的模样。
宋老夫人瞧见这场景,眼皮子狠狠的一跳,她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朝着屋里的小丫鬟厉声道:“还不快去打盆凉水来给棠儿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