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逢年也不过节,哪里来的炮竹声?
而这个声音刘伯麓却很清楚,在农村,这代表一个生命的逝去。
“你快走吧,等天黑了恐怕就要害怕了。”刘伯麓说。
临走前,林荞不放心又把自己的请求说了一遍。
刘伯麓叹气,本想说自己向来说到做到,话没说出口便想起自己长达六十年的食言,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得到刘伯麓的承诺,林荞喜滋滋地往外走,心想这下十万块是稳了,这么多钱可得好好规划规划!
刚走出刘伯麓家门口没两步,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陡然在眼前出现,林荞瞬间吓得脸都白了。
“苏、苏总?”
不远处,苏正行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冷着一张脸问她,“你不是说你已经离开了?”
林荞的心脏瞬间跳得比地鼠打洞还快,吞了吞口水道:“我、我还没等到车,这里一天只有两班车……”
越过林荞,苏正行看见她身后的刘伯麓,故意走上前说:“原来你好心送回来的迷路的老人就是刘老先生?”
苏正行竟然认识刘伯麓?!
林荞的头顶轰得炸出一个响雷。
“什么情况啊大哥?!你俩之前认识?”林荞面上装傻,内心疯狂求救。
意识中的苏正行也很奇怪,记忆里的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见过刘伯麓才对,怎么会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到关键时刻脑子里这大哥就跟哑了一样,林荞心中有一万句问候,面上还是得继续尬笑。
“呃……苏总您认识这位老爷爷?”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刘伯麓看到苏正行的脸才想起来他之前来拜访过,说是有淑桂的线索,愿意竭力帮忙寻找。那时候苏正行虽没提什么要求,但刘伯麓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必定是有所求的。
“原来你跟这个小姑娘认识。”
刘伯麓的视线落到苏正行身上,林荞的一颗心直接提到嗓子眼,生怕刘伯麓把自己干的事抖落出来,那她真是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没想到他话锋一转,笑了笑说:“多亏这个小姑娘把我送回来,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这个点都回不了家。”他说着,疲倦地摆摆手,“你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没车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无论如何,这个小姑娘帮他找到了淑桂,了却了他多年的心事,顺手帮她一把就当是报答了。
苏正行没想到林荞竟然有本事让刘伯麓都帮她圆谎,嗤笑了声,尾音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得情绪,看来自己以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刘伯麓回屋后,苏正行转过身朝林荞走过来。
明明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林荞却觉得他走向自己的时间像八百米长跑一样难挨,她站在原地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等待着对方的审判。
苏正行经过她身侧时稍顿了顿,终是什么都没说。
林荞讪讪地望一眼他的背影,自觉跟上去。
刘伯麓的家离村口车站不算太远,步行大约十分钟左右,今天的天气不好,天黑得格外早,才四点半不到,乡村已是灰蒙蒙一片了。
林荞跟在苏正行身后,不停看到有人骑车从村口水泥路上下来,路过那家门前时才知道原来是在办丧事。
那家的正门大敞着,正堂中央放着一具棺材,香案上供着香烛和纸钱,门口全是白色的花圈。
有妇人跪在棺材边哭泣,有小孩在门前懵懂地玩耍,丧葬队伍吹着唢呐,声声泣血,这一幕幕融在这偏僻乡村,带着一些中式的恐怖和诡异。
林荞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心中不禁有些发怵,脚下跟着苏正行的步子更紧了些。
苏正行看到这场景却没有一丝反应,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害怕,故意走得更快了,林荞几乎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他娘在床上瘫了好几天了,没吃没喝,听说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一个中年男人操着一口方言与同行的人说话,擦肩而过时,那双浑浊的眼睛正好与林荞的视线对上。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是探究、疑惑,也是打量、侵略,令人很不舒服。
林荞赶紧别开眼,手不自觉地抓住前方苏正行的西服后摆。
感受到阻力,苏正行停下来。
见他回头,中年男人和同伴迅速挪开眼继续往村里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苏正行的视线落在林荞捏住他衣角的那只手上,女孩的手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尖还透着淡淡的粉色。
林荞急忙抽回手,“对不起。”
她低着头,神情慌张,像做错事的孩子。
当初把她留在身边本是为了试探,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似乎是自己的情绪被她牵动得更多,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只要她在身边时,永远有办法获得你的注意。
理智告诉他这个信号很危险。
见苏正行久久没有反应,林荞只好弱弱地解释,“我……刚才有点儿害怕。”
“害怕什么?”苏正行问。
刚才那两个中年男人的眼神虽然令林荞很不舒服,但他们毕竟只是路过时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行为,她担心自己如实说了苏正行会觉得她矫情,小题大做,便说:“这里有人去世,我们快点走吧。”
苏正行却不动,凝眸直直地盯着她,“你害怕死人?”
他的语气平静,林荞却奇怪地感受到了压迫,她有些不自在想避开这个话题,打岔道:“车应该快来了吧?”
林荞想走,却被他拉住手臂。
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逐渐靠近的距离透露出威胁和恐吓。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和死人睡过同一张床?那种睁开眼睛发现身旁的亲人已经没有体温的感觉我至今都记得。从始至终,我没有流一滴眼泪,所有人都说我狠心、冷血,他们说的没错,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停住,观察着林荞的反应,“所以如果有人以为自己可以左右我,他一定会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墨色的眸子中似乎隐忍着许多情绪,林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微颤着身子想要后退。
“他在警告你。”
意识中的苏正行沉声,向她说起自己深埋已久的童年。
父亲、母亲、相依为命的奶奶,他亲眼目睹了他所有亲人的死亡。
冷血是他的盔甲,狠心是他的刀剑,在生存面前,软弱是致命的。
林荞从没有想过看似无坚不摧苏正行竟会有这样破碎的童年,他是佰天最锋利的刀,斩下的都是最棘手的顽疾,他似乎生来就是如此坚强的。
可是她忘了,他也是人,是人就都会脆弱,哪怕藏得再深,在某一个时刻这种脆弱就会不自觉涌现出来。
他偶尔,是不是也需要别人的安慰呢?
想到这里,林荞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揪住一般,她鼓起勇气迎上前抱住他,臂弯紧圈住他的身体。
苏正行的话还没说完,身上便多了一股温热的力量。
冰雪在这一瞬融化,种子在这一刹发芽,像是一滴水从天空落下,然后带来了整片山洪。
苏正行不可思议地僵立在原地。
“你那时候一定很难过吧。”林荞的手轻抚上他的背脊,轻声说。
苏正行哑然,久久的怔愣几乎要沉溺在那淡淡的椰子香气里。
他一直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心,却没想到是这种人心。
原来人的心,真的会因他人而跳动。
与此同时,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他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了现实中的自己,感受到了切实的呼吸、心跳,甚至是……悸动。
第24章 攻略第24天
林荞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一个人翻脸怎么能翻得如此之快?
那天在下王村,她见苏正行受了刺激好心好意安慰他, 结果他倒好,一下就把她推开了,她差点没栽进田里!
这也算了, 这个人还不知道抽什么风, 明明都开车来了, 偏偏不载她!要不是她死乞白赖蹭上去了, 她怕是要航班延误在在机场大厅露宿一夜!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么着急结婚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
林荞头都想破了,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
以苏正行条件, 但凡是个正常人, 放到婚恋市场妥妥的统治阶级,都不用他勾手指就会有一堆女孩扑上来, 何必这么麻烦?
说到这里林荞忽然灵机一动,当初约定的时候说要在一年之内结婚,是因为那时候只有林荞能听到他的声音,如今事实证明她完全勾引不到他,那是不是换个人也可以?
“不可以。”
未待林荞把自己的小算盘说出来, 读到她意识的苏正行便斩钉截铁地否定。
“为什么?”林荞不解, 打算晓之以理。
“你放心,人我来找, 这个外包的钱也不用你掏, 只要事成之后你把那说好的一个亿打给我就行, 我来给她分账!这样一来你既没有任何损失还能尽快结到婚,不是很好吗?”
林荞班没上几天, 倒是把企业里干不了的事就甩给外包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竟然还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分账?
“这件事情非你不可。”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异样。
也许本来不是,但下王村那天以后便是了。
林荞实在不能理解,“我爸妈都没有非我不可你有什么非我不可的?”
她试图挣扎但无济于事,索性摆烂,“那你说怎么办吧?你现在压根儿没时间理我,我上哪儿跟你结婚去?”
“他不找你你就去找他,现在就去,就拿黄琴要送的这份文件去。”
苏正行鲜少这样具体地指导她,以往他都是给个答题方向,具体答案还要林荞自己去填,这才导致都三个多月了攻略进度条连10%都没有。
林荞为难,“真不是我不想去,自打从南苏回来以后我在你眼里就是空气,站你面前你都感受不到的那种,你的眼里只有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苏正行从南苏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每天一身漆黑,脸拉得老长,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关心,隔三岔五肃清一个部门,搞得人心惶惶。
虽然他以前也总穿黑西装,是个工作狂,但现在是直接从头到脚一身黑,没日没夜地开会出差加班,一下子把佰天之前堵了好多年的几个项目全干完了,简直不是正常碳基生物的作息。
可是能怎么办呢,为了那一个亿,林荞只好照他说的做。
她主动请缨去帮黄琴给苏正行送材料,黄琴听到后差点没感动得哭出来,总裁办的人这些天被他折磨得不轻,现在看见他就想躲八丈远,更别提当面给他送材料了。
林荞顺利拿到任务道具,起身往苏正行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没锁,林荞在外面敲了几声,便听里面传来一句,“进。”
林荞走进去,把蓝色的文件夹递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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