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息怒。”宇文承朝轻声道:“神将是觉得那边借粮过后,双倍奉还的报酬实在太少,咱们可以再谈。譬如等他们攻下沭宁城后,必须答允将城中一半的财物交给我们……!”
斗木獬一怔,心想要打下沭宁城,右神将必然是损兵折将,破城之后,却要将一半的财物送给左神将这边,右神将是断然不会答应,而且自己也做不了这个主。
不过又想若是没有粮食,莫说破城,连手头上的兵马都保不住,立刻道:“神将,这个条件,我们这边也不是不能考虑。”
沭宁城一半的财物,当然是极为诱人的条件,左神将显出犹豫之色,想了一下,终是淡淡道:“坐下说话。”
斗木獬见得左神将口风松动,心下欢喜,一拱手,这才上前在左神将对面坐下。
左神将瞥了宇文承朝一眼,道:“你也坐下吧。”
“属下不敢。”宇文承朝道:“属下就在身边服侍。”恭敬站在左神将身侧。
左神将对沭宁城的财物很感兴趣,也不管宇文承朝,看着斗木獬问道:“如果借你们粮食,破城之后,你们当真愿意将沭宁城一半的财物交给我们?斗木獬,你可能做这个主?”
“眼下我们那边粮草断绝,右神将既然能派属下来,也就给了属下谈判的权利。”斗木獬肃然道:“只要能够借到粮食,神将这边的条件又不至于让我们无法接受,相信右神将还是会答应的。神将知道,我们右神将虽然脾气不好,但言出如山,承诺的事情绝不会食言……!”话没说完,神色陡变,失声道:“你要做……!”
左神将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也便在此时,一把匕首已经从左神将脖子侧面直刺而入,瞬间贯穿了左神将的脖子。
斗木獬亲眼看到,左神将说话之时,宇文承朝从袖中陡然翻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竟然对着毫无防备的左神将一刀刺了过去,不单出手狠厉无情,速度更是快的匪夷所思,果决无比。
无论如何,斗木獬都想不到宇文承朝竟然会对左神将下此狠手。
他知道井木犴是左神将一手提拔起来,而且看得出左神将对井木犴确实很为器重,而井木犴自始至终对左神将也是毕恭毕敬,谁能想到,这位王母会的行星将,竟然会出其不意地对左神将下手?
他一时呆若木鸡,没有任何反应。
宇文承朝一匕首刺入左神将脖子,一只手则是用力按住左神将脑袋,匕首往前横拉,那匕首锋利无比,顿时将左神将半边脖子完全割开,血腥恐怖,无论如何也是活不成。
宇文承朝抬起一脚,踢在左神将身上,顿时将左神将踢飞出去,落在地上,只抽动两下,便再不动弹。
斗木獬一脸惊恐,几乎不敢相信左神将就这般死了。
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感觉劲风袭来,却已经瞧见先前一脸和气的宇文承朝此刻面带凶狠之色,竟然如同一头猛虎般,直向自己扑过来。
斗木獬反应倒也不慢,一个转身,已经从椅子上掠开,顺势抬脚,踢在椅子上,椅子被踢飞出去,直朝宇文承朝打了过去。
宇文承朝右手成拳,一拳打在椅子上,“咔啦啦”一阵响,椅子已经是四分五裂。
斗木獬借着椅子阻挡宇文承朝之势,已经冲到房门边,便要拉开冲出去,一伸手,才发现自己刚才进门之后,宇文承朝已经将门闩扣上,大吃一惊,这时候又感觉劲风袭来,知道生死顷刻间,想也不想,挥拳朝着房门打过去,“砰”一声,已经将房门打裂开一个大窟窿,也便在这一瞬间,感觉后脊背一阵刺疼,却是宇文承朝已经扑过来,一匕首刺入了他的后背。
刺疼钻心,斗木獬张口想要叫喊,可是还没有发出声音,宇文承朝一拳打在他的后脑勺上,脑袋往前装在门上,“咔啦啦”响,脑袋砸破了门板,皮开肉绽。
斗木獬那一拳在房门上打出一个窟窿的时候,已经惊动了楼下的客人们。
楼下有十几名王母会众,听得动静,都已经抬头望过去,很快就见到斗木獬的脑袋在门上撞开一个窟窿,很快似乎有什么人从后面拖拽,将斗木獬又扯了回去。
有王母会众方才看到宇文承朝进了那房间,这些人都是宇文承朝的部下,见此情状,有人已经叫道:“星将出事了……!”早有人拔出佩刀,向楼上冲去,其他人也不犹豫,纷纷跟上。
楼梯轰隆隆一阵响,十几名王母信徒如狼似虎冲到了那间房门外,知道事态紧急,一名身体强壮的会众抬起脚来,狠狠踹在房门上,“砰”的一声,已经将房门踹开,众人一拥而入。
房内却已经是血气弥漫。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地上的宇文承朝,只见他胸口处血红一片,鲜血染红了胸口衣襟,在宇文承朝身边,斗木獬趴在地上,后脖子被插着一把匕首,一动不动,已然气绝。
左神将的尸体更是惨不忍睹,半边脖子被拉开,血肉模糊,鲜血泊泊直流。
信徒们都是大惊失色,两名信徒冲过去,扶着宇文承朝坐起,惊声道:“星将,您……您怎么了?”又有人叫道:“赶紧去叫大夫。”
“神将……神将被刺杀了……!”宇文承朝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封锁……封锁酒楼,去……去请毕月乌和箕水豹……!”一阵剧烈咳嗽,触动伤口,鲜血流淌更多。
一名中年信徒抢上来,道:“星将,小的帮你看看伤口……!”见宇文承朝微点头,信徒小心翼翼打开宇文承朝已经,众人这才看见,宇文承朝结实的胸膛处,却有一处被匕首刺入的伤口,刺入的极深,就在心口附近。
“赶紧止血。”中年信徒显然懂得一些处理伤口的法子,让人取了酒来,用酒水先帮宇文承朝清洗了伤口,随即用一块布捂住伤口处,急切道:“赶紧去找伤药。”又向宇文承朝道:“星将放心,并没有伤及心脏,不过也是差之毫厘,要是匕首刺入的再偏上寸许,后果不堪设想……!”
“左神将……!”宇文承朝扭头向左神将那边望过去:“神将……神将如何?”
在场的信徒虽然都认识宇文承朝,却几乎都不认识左神将,听的宇文承朝此言,都是骇然变色,都向左神将瞧过去,有人骇然道:“那……那是左神将?”
大家都知道星将之上便是神将,左神将是井木犴星将的上司,如今左神将竟然死在这酒楼内,当真是让所有人都惊骇万分。
“星将,神……神将已经死了!”有人检查了一下左神将尸首,黯然道。
宇文承朝闭上眼睛,叹道:“我……我保护不周,罪该万死……!”伸手从边上一名信徒手中抢过一把刀,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过去,早有人抓住他手臂,亦有人从他手中抢过刀,纷纷道:“星将这是做什么?”
“我罪该万死,左神……左神将被人刺杀,我保护不周,该……该死……!”宇文承朝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随即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酒楼内发生刺杀事件,很快王母会众就将酒楼前前后后都封锁起来,又有人就近请了大夫过来,帮助宇文承朝处理胸口的伤势,在另外两名星将抵达之前,事件发生的房间保留不动,派人看守,宇文承朝则是被抬到隔壁的房间暂时休息。
第689章 狐疑
毕月乌看到左神将血肉模糊的尸首时,简直不敢置信。
“斗木獬?”将俯卧在地的斗木獬尸首翻转过来,毕月乌立刻认出,更是大吃一惊。
斗木獬前来借粮,碰了一鼻子灰离开,本以为早就回去复命,谁知道竟然会死在这里。
“左神将和井木犴星将来酒楼吃饭,被安排在这屋里。”一名当时在楼下吃饭的王母会众详细禀报,指了指斗木獬:“神将进屋没多久,这人就忽然出现,然后敲门,星将开门让他进去。很快,屋里就传来打斗声,我们听到声音,立刻冲过来,进门之后,就看到左神将和这人都倒在地上,井木犴星将也躺在地上,胸口被匕首刺伤,伤口处离心脏只有寸许,只要再偏上一些,井木犴星将也要死在这里。”
斗木獬脸色阴沉,来到宇文承朝这边,见宇文承朝靠坐在椅子上,上身赤裸,肌肉结实,但胸口已经绑了绷带。
“伤势如何?”斗木獬问道。
宇文承朝苦笑道:“我的伤势无妨,可是左神将他……!”
“是斗木獬刺杀左神将?”
宇文承朝叹道:“我陪同神将巡城,经过这家酒楼,神将说他以前来过虎丘城的这家酒楼,知道这里有很出名的香酥兔头,想进来尝尝。我们进来刚坐下不久,斗木獬忽然敲门,神将和我都觉得很意外,但他毕竟是右神将麾下的星将,所以神将想听听他到底还想说什么。”顿了顿,懊恼道:“斗木獬提出只要借粮,他们破城之后,愿意将沭宁城一半的财物送给我们,神将意动,问他如何能保证右神将会答应,斗木獬就走近到神将边上,凑近想要说什么,当时我根本没有料到他会存有歹心,只以为是有什么机密之事要告诉神将,神将也没有地方,所以他突然拿匕首刺向神将,我都来不及反应。”
“他敢行刺神将?”
“我和你想的一样,料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胆量。”宇文承朝苦笑道:“他刺中神将,我反应过来后,便去拿他,和他打斗在一起,他武功也不弱,我被他刺中了心口,他以为刺中我要害,转身就跑,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从胸口拔出匕首,从后面扑上去,刺在他背上,他受伤之下,转身与我厮斗,我将他按倒在地,匕首刺入他后颈,这才将他杀死……!”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咳嗽。
斗木獬在边上的椅子坐下,狐疑地盯着宇文承朝:“斗木獬就因为借粮不成,所以便要刺杀神将?”
宇文承朝也是看着斗木獬,道:“我本该留下活口,但当时的情势危急,我不杀他,就要死在他手里,他到底为何敢对神将下手,我也说不清楚。”
斗木獬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便有数人进了屋里来。
当先一人年过四旬,身材魁梧不下于宇文承朝,在其身后,跟着数人,一名年近五旬的老者看到宇文承朝脸色苍白,胸口缠着绷带,急忙上前问道:“伤势如何?”
“赵叔不必担心,没有伤到要害,不碍事。”宇文承朝挣扎着想起身,那魁梧汉子已经摆手道:“你先养伤,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箕水豹,神将被刺,事关重大。”毕月乌看向那汉子,“这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城内外的将士们知道后,一定是军心大乱。”
箕水豹向那赵叔使了个眼色,赵叔心领神会,示意其他人先出门去,自己也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
“昂日鸡没有到,神将麾下四名星将,我三人都在。”箕水豹也坐了下去,神情肃然:“斗木獬刺杀神将,群龙无首,形势确实急迫。”
毕月乌瞥了宇文承朝一眼,道:“这件事情要立刻派人去苏州城禀报幽冥将军。”
“那是自然。”箕水豹点点头:“该如何禀报?”
“现在正要商议此事。”毕月乌沉声道:“要禀报斗木獬刺杀了神将,自然会引起掀然大波。斗木獬是右神将麾下心腹,右神将的人刺杀了左神将,王母会立时就要分裂。不过我现在想弄明白,斗木獬刺杀神将的动机何在?只是因为借粮不成就对神将下此狠手,我实在无法相信。”
箕水豹看向宇文承朝,问道:“你当时在场,斗木獬出手之前,可有说什么?”
“他只说神将一旦借粮,便会将沭宁城一半的财物交给我们。”宇文承朝肃然道:“神将却并不相信右神将会如此慷慨,斗木獬当时就靠近到神将身边,我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单独禀报神将,还想过是否要避开,谁能想到……!”长叹一声,一脸懊恼。
箕水豹想了一下,终是道:“我倒是明白斗木獬的用心。”
“哦?”毕月乌问道:“怎么讲?”
“神将拒不借粮,右神将的兵马面临着溃散的境地。”箕水豹缓缓道:“如果当真如此,右神将此后便再也无法与神将抗衡,神将要收拾他,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这话倒也不假。
左神将手握兵马,而右神将成了光杆将军,如此一来,双方的力量对比天地之别,左神将再想对付右神将,绝非难事。
“斗木獬是右神将心腹,他不但怨恨左神将拒绝借粮,而且也会想到以后的局面。”箕水豹平静道:“所以斗木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刺杀神将,如此一来,也算是为他的主人除掉了一个大对头。”
毕月乌冷笑道:“正因为斗木獬是右神将的心腹,所以他这样做,必然会牵累右神将。斗木獬既然忠于右神将,难道不为右神将考虑?”
“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右神将指使他所为?”箕水豹淡淡道:“斗木獬既然决定这样做,无论死活,即使背后真的有右神将指使,他也不会供认。没有证据,即使在昊天面前,也无法给右神将定罪。”
毕月乌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终于看着箕水豹道:“听说井木犴当初是你介绍给右神将?”
“不错。”箕水豹神情淡定:“井木犴才干出众,无论武功还是见识在我们王母会都是佼佼者,如此人才介绍给神将,自然是我应尽的职责。事实上神将对井木犴也是十分赞赏,否则又怎会提携?”
毕月乌看向宇文承朝,道:“井木犴的能耐,我自然知道,不过他的出身,到现在我还不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箕水豹脸色沉下来。
“箕水豹,你也不必激动。”毕月乌缓缓道:“你我的来历都是互相清楚。你是青州刺史文大人的血脉,部下之中,也多是忠良之后。我的来历,你自然也是清楚,因为一件家传砚台,被那狗县令看见,害死了我全家,我手刃仇敌,落草为寇,后来在神将的劝说下,投身王母会。你我与官府朝廷都有着血仇,目标一致。不过井木犴到底是什么来路,你是否也可以和我说清楚?”
箕水豹脸色更是不好看,冷笑道:“难道你是在怀疑神将被杀,与井木犴有关?”
“不要伤了和气。”宇文承朝抬手劝阻:“毕月乌,我虽然没有你那般的遭遇,可是也痛恨贪官污吏盘剥百姓,很早时候就拜师习武,不管你信是不信,我杀的贪官污吏,比你想的要多。妖后乱世,人神共愤,我加入王母会,就是想要给天下百姓一个衣食无忧的世道。”目光变得冷厉起来:“你性情直率,有话直说,许多时候我不怪你,可是你若将神将被杀之事牵扯到我的身上,我绝不答应。”
他虽然受伤,但此刻脸色冷厉,目光如刀,却也是让毕月乌颇为忌惮,只能道:“你误会了,我没有你说的意思,只是要向幽冥将军禀报这里的情况,自然要将真相弄清楚。”
“我想问你,神将被害,现在派人去苏州城禀报,会是怎样的结果?”宇文承朝直视毕月乌。
毕月乌一怔,宇文承朝缓缓道:“这里就我们三人,我也不妨直言。昊天是王母会的首领,幽冥和苦海两位将军受命统领江南部众,不过神将手下这些会众,都是神将和诸位辛苦多年发展起来,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些人都是神将的部下,还算不得是幽冥的部下。”
毕月乌皱起眉头,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神将被杀,群龙无首,幽冥知道后,考虑的不会是为神将被杀做主,而是考虑如何掌握咱们这支兵马。”宇文承朝叹道:“到时候幽冥一定会派来亲信,替代神将,神将和许多人多年的心血,也就会落入幽冥之手。”
毕月乌忍不住道:“井木犴,这话要是被幽冥将军知道,你可知会是怎样的结果?幽冥将军是王母会的苏州将军,苏州的会众,都是他的部下,你我都该听从他的命令,什么叫做落入他之手?你这是叛逆之言。”
“所以如果幽冥让咱们听从右神将的吩咐,自此之后沦为右神将的部下,你也甘愿听命?”宇文承朝面带寒意,目光犀利。
第690章 内讧
毕月乌面色一怔,随即赫然站起,决然道:“那自然是绝无可能。”
“说得好。”宇文承朝立刻笑道:“当年王母会在苏州秘密发展,苏州三郡诸县,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两位神将统领。左神将博览群书,智慧过人,又有诸位的辅佐,才发展成了如今的势力。我虽然加入王母会不久,却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右神将处处作梗,咱们有今日的实力,着实不容易。”面色再次冷厉起来:“所以这番心血,又怎能轻易交到右神将手中?”
毕月乌盯着宇文承朝道:“你太危言耸听了。神将虽然不在了,幽冥即使另派人来接替左神将的位置,却也绝不可能让右神将来捡这个便宜。”
“按照计划,起事过后,苏州城及其附近一带交给钱家,而诸县则由左右神将的两支人马攻略。”宇文承朝缓缓道:“毕月乌,幽冥为何会让两位神将攻略苏州诸县?”
毕月乌重新坐下去,没好气道:“你这问的是废话。苏州的会众,都是由两位神将发展起来,自然听从神将之令,此外两位神将在苏州这么多年,对苏州的情势了如指掌,就譬如这虎丘城,如果不是神将将这里面的情况都详细告诉你,你又如何那般顺利就兵不血刃夺下此城?”
“说得对。”宇文承朝微微点头,肃然道:“苏州会众听从两位神将调令,而且他们对苏州诸县的情况最为了解,由他们攻略苏州诸县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如今左神将被害,除了右神将,不知道还有谁比他更合适攻打沭宁城?”
毕月乌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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