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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风华 第936节

刹那间,只听得风声呼呼,兵马齐暗,鸦雀无声。

这时候从先灵台上下来的人们才终于反应过来,看到秦逍的衣着,想起了向日户。

方才都顾着自己性命,几乎忘记向日户的存在。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向日户下山,不是为了保命,而是为了平叛。

发生的这一切,在先灵台上的可敦却也是看的清楚。

她看到有人突然出手,在转瞬之间射杀了贺娄达,制住了贺娄泰。

虽然先灵台颇高,只能依稀看明白大概发生什么,瞧不清楚到底是谁出手,但可敦根本不必看清楚,也知道究竟是谁如此神威。

她眼圈泛红,身形微晃,本来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陡然松脱,差点要瘫软下去。

幸好萨满大巫就站在她身边,伸手扶住。

“天神庇佑你。”萨满大巫轻声道:“天神派出了使者来帮你度过劫难。”

可敦却是微微点头,眼含泪花。

秦逍丢开长弓,却是从贺娄泰身后的箭盒取了一支利箭在手,箭簇顶在贺娄泰脖子后面,淡淡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贺娄泰看着儿子已经不再动弹的尸首,浑身发凉,又是悲怒又是恐惧,却还是咬牙道:“你是谁?”

“向日户!”土门牙却已经大声道:“贺娄泰,你这个不忠的叛贼,竟敢谋反,有可敦和向日户在,你怎能得逞?”

罕井赫也是骂道:“可敦和向日户早就洞悉你的奸谋,想好了对策,你想篡夺汗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时间众人都是纷纷唾骂,虽然依旧面对数百精兵,但有秦逍,他们却已经感觉不到丝毫惧怕。

贺娄泰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他本以为自己苦心布局,贺骨汗无能,可敦病入膏肓,自己此番必然是马到功成。

谁能想到向日户的出现,竟然在顷刻间就扭转局势。

擒贼先擒王,自然是人人皆知,可能做到却是难如登天。

贺娄泰当然知道向日户是谁,也知道向日户确实神勇异常,却根本想不到向日户的身手竟然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那简直不是人类所能拥有。

可是向日户什么时候来到了贺骨?

他脸上已经露出了惊恐之色,显得狼狈不堪,虽然身后依然有数百部下,但他此刻却觉得自己是赤裸裸一人立在狂风怒号的草原之中。

他也自诩为草原英雄,可是此刻在秦逍面前,竟然连抵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面对一群人的嘲骂,他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可敦对你器重有加,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何会走出这一步。”秦逍叹道:“不过她宽宏大量,善待子民,你若果能够向可敦请罪,也许她能够从轻发落。”箭簇依然顶着贺娄泰的后脑,抬手指向先灵台,道:“你座下是匹好马,若是不想死,现在就可以骑马上去,我陪你一起去见可敦。”

秦逍看似镇定,但心中却也是明白,虽然贺娄泰在手,但却并不代表大局已定。

那边还有个达勃孙,虽然此刻兵士们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真的有人引起骚动,局面很可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他杀贺娄达,是震慑所有人,让人知道他不会心慈手软,他不杀贺娄泰,只因为晓得杀死贺娄泰会导致更凶险的后果。

要杀贺娄泰易如反掌,他需要考虑的是杀了贺娄泰,很可能导致叛军同仇敌忾,反倒不美。

贺娄泰当然知道,一旦登上先灵台,此次行动就彻底失败,可是若不照向日户所言去做,下一刻只怕真的就人头落地。

“走!”

秦逍厉声道。

贺娄泰无可奈何,丢下马刀,抓住马缰绳,催马边走,前面众人纷纷让开了道路,眼睁睁看着秦逍如天神般站在马背上,挟持着贺娄达登向先灵台。

贺娄氏的兵士们茫然不知所措,吐屯被擒,群龙无首,不知何去何从。

众人也不再出声,眼瞧见那匹骏马顺着台阶往先灵台去,有些人又觉得这时候登上先灵台更安全,纷纷跟在后面重新返回。

登上先灵台,秦逍看向可敦,微微点头,可敦却也是点了一下头,以示感激。

“贺娄泰在此,还请可敦发落!”秦逍这才收箭,抓住贺娄泰的肩头,猛一用力,将他丢下了马去。

贺娄泰在地上滚了几滚,这才爬起身,狼狈不堪,见得可敦正冷冷盯着自己,立刻跪下,低头道:“可敦,我有罪,愿意接受可敦的惩罚!”

可敦还没说话,不远处的贺骨汗却是冲上几步,指着贺娄泰骂道:“贺娄泰,你这个混蛋,竟敢背叛本汗?本汗要亲手杀了你。”左右看了看,似乎想要找兵器。

秦逍冷笑,却是将那支长箭丢到贺骨汗脚边,道:“你要杀他,可以用这支箭。箭簇刺入他喉咙,他立马就能被杀死。”

贺骨汗捡起长箭,看向贺娄泰,却见贺娄泰抬起头盯着他。

虽然贺娄泰在秦逍面前不堪一击,对可敦也是敬畏,但那神色显然对贺骨汗不屑一顾。

贺骨汗见状,更是恼怒,便要上前,更走出两步,贺娄泰却已经厉声道:“我可以任由可敦惩处,也可以死在真正的英雄手里,却绝不会让你杀死我。”怒视贺骨汗,厉声道:“你和你的父亲一样,无能至极,我如果死在你的手里,就会成为贺娄氏族最大的耻辱。”

他虽然被擒,余威犹在,这几句话一说,贺骨汗心中发憷,却是不敢上前。

“贺娄泰,你为何要反?”

“可敦,我如果真的是反叛你,不会等到今天。”贺娄泰倒是很直白道:“先汗过世,我并不是没有机会夺取汗位。只是可敦女中英雄,一心为部族考虑,所以我愿意效忠你。”抬手指向贺骨汗,冷声道:“可是他却不配为汗。可敦已经染上疾病,一旦归天,此人当权,必然是贺骨部的大灾难,所以要拯救贺骨部,就只能让更适合的人成为汗!”

可敦冷冷道:“这就是你造反的理由?”

“是。”贺娄泰道:“为了贺骨部,我必须这样做。”

贺骨汗听他如此说,脸色更是难看,浑身气的发抖,却偏偏对他又是忌惮,不敢上前,向秦逍道:“向日户,你……你杀了他!”

“我为何要杀他?”秦逍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他说的并没有错,你勾结党羽,意欲加害可敦,你这样的人,又怎配为汗?如果我是贺骨部的人,也同样不会对你效忠。”

第1580章 部族大会

贺娄泰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向日户,你真的是大英雄,明辨是非,我贺娄泰打心里服你。”

“但你领兵谋反,同样是难逃其罪。”秦逍淡淡道:“既然我是贺骨的向日户,今日就斗胆向可敦提出建议,就在这先灵台商议废立汗王大事。”看向已经跟上来的诸多头领,道:“正好贺骨诸部的首领大部分就在这里,何不立刻召开部族会议,商讨此事?”

可敦当然知道秦逍的用意。

今日之事,给比寻常,处理不当,很可能造成贺骨诸部更大的内乱。

贺骨汗在这先灵台上向可敦问罪,部族战将贺娄泰领兵篡位,这两桩事情哪一件都不简单,如果不能迅速处理,只会是留下后患。

她也不是一般的女人,知道秦逍这是给自己创造稳定部族局面的机会,点头道:“既然向日户有此建议,那么就在这先灵台举行部族会议。”扫视众人,问道:“诸部首领可有异议?”

向日户宛若天神下凡,明显是在竭力支持可敦,连部族中最强悍的贺娄泰都已经成为阶下之囚,众人哪里还会反对,纷纷表示赞成。

“达勃孙也在山下。”可敦道:“他是否要造反?土门牙,你去见他,问他要不要参加部族会议。你去告诉他,如果不愿意参加,现在就可以领着他的人马撤走,等会议过后,我会亲自带兵去找他。”

土门牙微微一惊,可敦已经道:“你不是和他很有交情?难道你担心他会杀你?”

其他人也都是看着土门牙,土门牙心知事到如今,自己想去也要去,不想去也不得不去,只能行了一礼,躬身退下,去山下劝说达勃孙。

这时候萨满大巫显然知道可敦的体力消耗巨大,无法长时间站立,一旦召开部族会议,那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结束,却已经吩咐一人给可敦端了一把小木凳子。

秦逍站在可敦身畔,居高临下,正好看到可敦的脖颈。

他倒不是有意要轻慢可敦。

此次前来贺骨,他还真没有想到贺骨部竟然酝酿着一起谋反之事,本是以为可敦感染了瘟疫,所以才想着在可敦临死之前前来见一面。

这一路上他快马加鞭,不敢耽搁,而且带了两匹马,日夜兼程,轮换着骑乘,即使如此,按照时间估计,可敦现在的情况肯定也是极不好。

他不但从莽突口中知道了瘟疫发展的症状,而且在贸易场亲眼看到那些感染瘟疫的患者情况。

在感染瘟疫不到十天左右,几乎每一个感染的人都会全身布满红斑,莽突说的并不假,但更严重的情况他并没有说明白,实际上在红斑出现之后,人的身体就会开始发肿,严重的更是身体会出现水泡,那种可怖的状况一眼就能看到。

按照时间发展,可敦现在肯定是全身出现红斑,而且有水泡生出。

可是奇怪的是,秦逍却见不到可敦身上有红斑出现,更不存在那可怖的水泡,可敦看上去只是很虚弱,气色很不好,症状竟然和其他的患者大不一样。

他甚至怀疑可敦是否真的感染了瘟疫。

寒风呼呼,好一阵子过后,终于见到土门牙归来,让所有人有些意外的是,达勃孙竟然也跟着上了山。

大家本想着贺娄泰被抓,叛军群龙无首,达勃孙虽然带着两百来号人,肯定也不敢再攻打先灵台,最可能的便是领兵逃走,甚至可能再回到部族之后迅速带着族人逃离。

却想不到达勃孙竟然老老实实上山来。

“达勃孙有罪!”达勃孙见到所有人看着他,贺娄泰也是灰溜溜站在一边低着头,知道大势已去,跪倒在可敦身前,请罪道:“我愿意接受可敦任何的惩罚,这一切都是我鬼迷心窍,求可敦宽恕我的族人。”

可敦淡淡道:“达勃孙,你敢上山,敢作敢当,也算是男人。”

“我们这样做,只是不想让贺骨走向衰亡。”达勃孙道:“可敦身体虚弱,我们担心……担心可敦不在之后,贺骨莫难堪大任,会带着贺骨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贺骨汗眼角抽动,脸色难看至极。

达勃孙直接称他名姓,甚至不愿意叫他一声大汗,这让贺骨汗手足冰凉。

“所以你们鼓动大汗在先灵台向我问罪,如此你们就可以打着维护我的旗号废汗,这样也能让诸部接受?”可敦淡淡道,说话间,斜睨了贺骨汗一眼,轻轻摇头,叹道:“他是你们的汗,即使我死了,你们也该扶持他,而不是让他走上错误的道路。”

贺骨汗低着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成为贺骨部彻彻底底的笑话。

这些人蛊惑自己向可敦问罪,要夺回大权,都不过是阴谋,只是将自己当成工具使用。

从一开始,贺娄泰和达勃孙就根本没想过拥戴自己,而是让自己犯下大错,给予他们废汗的口实。

自己竟然还以为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戴,在祭祀仪式上对可敦发难,完全落入了这些人的圈套。

自始至终,自己能够在汗位上坐下来,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有什么能耐,更不是因为有什么威望,仅仅是因为可敦一直在维护自己,否则自己莫说汗位,恐怕连人头都保不住。

在这弱肉强食的大草原,如果无法成为凶狠的狼,就只能成为任人宰杀的羊。

“仆阑吐屯,你是贺骨诸部中有名的智者。”可敦看向不远处一名老者,声音温和:“今日举行部族大会,你有什么想法?”

仆阑吐屯是先前少数几个没有跟随下山的首领之一,他胡须花白,年事已高,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听得可敦询问,才横臂于胸,行了一礼道:“大汗在祭祀圣地向可敦问罪,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草原。要处理这件事情,只有两个办法。”

“哦?”

“在草原诸部看来,大汗问罪,只会有两个可能,一个便是可敦确实有罪,另一个便是大汗冤枉了自己的母亲。”仆阑吐屯道:“如果可敦有罪,那么就要接受大汗的惩罚。大汗问罪的罪名是谋害先汗,这道罪名成立,可敦就必须以死谢罪。这里是祭祀圣地,诸部头领都在,大汗拿出证据,可敦就应该在所有人面前被处死。”

此言一出,周围一阵喧哗。

贺娄泰却是第一个道:“仆阑吐屯,我虽然带兵造反,但可以用性命为可敦作证,可敦绝无谋害先汗。先汗生前爱好饮酒,而且喜欢女人,烈酒和女人掏空了他强壮的身体。他病倒之后,可敦并没有禁止我们去见他,而且可敦还从诸部找寻巫医为先汗治病,甚至从唐国花了重金请名医前来。先汗之死,与可敦没有任何关系,是先汗的寿命到了,怪不得其他任何人。”

一时间许多人都是纷纷赞同,甚至有不少人主动站出来,愿意为可敦作证。

“我也不相信可敦会害死先汗。”仆阑吐屯点点头,看向贺骨汗,目光深邃,问道:“大汗,你今天向可敦问罪,声称可敦害死了先汗,可否拿出证据来?这是部族大会,诸部首领都在,如果你能拿出确凿的铁证,我们也同样不敢包庇可敦。”

贺骨汗眼角抽动,脸色苍白,嘴唇动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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