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你不懂。”
男人声音低沉,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无奈。
可叶筝确实什么都不懂。
“是啊,我不懂何为国家大事,何为忧国忧民,偌我能多读几天书,兴许就能理解你的意思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京中闺秀,自小熟读诗书,还被先生许了个小神童的名号,若非一朝事变、倘偌父母健在,她难说不会成为名动一朝的才女。
可如今呢,她唯一的路就是自甘被困在这了这深宫之中,还要委身于杀父仇人。
叶筝说到这儿时语带嘲讽,可心里的悲戚是如何都止不住的。
“朕是皇帝。”
女人微微坐正了些,她将簪子上的血渍抚得干干净净,直到能从这个她日日夜夜亲手打磨的物件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皇帝又如何...贵妃又如何,就算坐上了皇后的位子...又能如何?”她微微合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我自认跋扈,自认无礼,可我又可曾害过一人?后宫肮脏,我又可曾像那些人一样?”
叶筝一字一句说着,床上的男人却找不出半个字来回她。
“赵赋。”
皇帝抬头。
“你可知我多恨你。”
“你可知我叫什么。”
叶筝的声音愈发轻柔,最后在皇帝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将簪子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阮阮——”
这一次她没有失手,准确的捅进了心窝。
垂下手的最后一个瞬间,叶筝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圈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然而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大半的力气,就连抬眼都做不到了。
在意识彻底消失的瞬间,她好像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不是皇帝亲封的宁贵妃,也不是她自己诌出来的阮阮。
在这早已模糊了身份与自我的五年之间,终于有人叫了那两个字。
“叶筝。”
是啊,原来我叫叶筝啊。
那声音听上去温柔极了,想必,是她已经魂归九泉的父亲吧。
……
镜头逐渐推近,又慢慢拉远,姜浅躺在顾言萧的怀中,闭着眼睛感受着叶筝临死前最后的心情,她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好一阵后,突然觉得脸上滴下来了什么东西。
“卡——”
随着赵亦的一声高喊,女人睁开双眸,顾言萧的一滴清泪从眼眶当中划出,再度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禁愣住了。
“不好意思浅浅姐。”这位年纪比她还小的男人说话时还带着颤意,他故作随意地扭过头,可任谁都看得出他很难从刚才的剧情当中脱离而出。
姜浅垂下眸子,“没事。”
女人在张小琪的搀扶当中直起了腰身,她的目光扫过整个片场,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拆卸那些贵重装饰了。
很快,这座宫殿就会在‘火光中’消失不见。
拍戏时的安静氛围已经消逝,叶筝的故事终究只是镜花水月,她的爱是假的,恨却是真的。
可皇帝呢,后宫之中当真连一点点真情都不曾存在吗。
恍惚间,姜浅突然想起了赵赋的那句台词。
“告诉朕,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若真是无情,一代帝王又怎能将我字脱口而出。
只是不知道作者当时在构建这个故事的时候,笔下的叶筝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过心了。
也许是有的吧。
披上外衣的姜浅沉默不语,在张小琪的陪同下离开片场去了休息区;而原地,一向喜欢粘着她玩的顾言萧这次终于没有主动凑上来了。
她心思略显沉重地走上房车,原本在收拾东西的徐子一没顾得上理她,好一阵抬头后才注意到她的样子有些怪异。
“拍的怎么样。”他问道
姜浅想了想。
“还可以。”
还可以?这一听就知道是应付人的回答让徐子一有些无奈,明明连眼神都看上去恍恍惚惚的,哪里算还可以?
“看着你这么投入,我也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他本想说她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姜浅读懂了自家经纪人的意思,面上升起一抹苦笑。
“其实我一直对叶筝有着自己的理解,只是刚才那一场...顾言萧最后的一滴眼泪给我打懵了。”
“所以你开始对已经拍过的戏份产生了怀疑?”
姜浅思忖后,点了点头。
徐子一这下明白了,就是钻牛角尖了。
可他实打实没有什么话是可以拿来安慰她的——类似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就算是成名已久的演员也会犯这个毛病。
读剧本的时候虽然能够分析角色的性格,可在开拍后,对手、场景、造型、台词之间的影响,角色与角色之间的碰撞,总会使演员对人物的理解产生新的变化。
对已经拍好的戏份有不满是常事,可这能怎么办?总不能让整个剧组陪着你再演一遍吧。
“角色本来就是多元的,还有几场没有拍完,之后尽最大的努力就好。”
姜浅也懂得这个道理,但仍旧觉得有些可惜。
她端着杯子静悄悄坐着,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徐子一看她发呆,上去用手里的纸张拍了她脑袋一下。
“告诉你个好消息。”
女人呆愣愣地抬起头。
“你只剩下四场戏了,但是因为几位老演员的时间排不开,只能从你这里抽,戏份统一安排在了下周五六,拍完了就能杀青。”
“这么快?!”姜浅瞪大眼睛,有些意外道。
她感觉自己最近都在闲逛,怎么这工作唰地一下就要到头了呢?
“你就一配角,还想要拍多久。”
“不好意思,我差点以为我们在拍《姜浅传》了哈哈哈。”
“梦做的不错。”
徐子一被她的冷笑话噎了好一阵,“所以今天下午我们就可以回a市了,我记得你养了狗,好久没见了吧。”
“丸子!”
提起自己那只灵性十足的秋田,姜浅眼睛都亮了三分,先前的烦闷瞬间消失不见。
“对,《欢迎来我家》下周日就要播第一期的剪辑版,刚好你回去还可以给它拍拍照,发在微博上吸个粉。”
提起这事姜浅可来劲儿了,她赶忙给寄养中心打了视频电话,说明天就去接丸子回家;屏幕那边,吃得圆嘟嘟的小家伙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兴奋的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于是,在跟赵亦和剧组里的一些朋友打了招呼后,姜浅就暂时离开了c市,同时还将剧组酒店里的私人物品收拾了个干净。
下次回来只要两三天的时间,偌大的套房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赶快腾出来给新进来的演员用。
就这样,经历了忙碌拍摄的女人终于有时间回到了自己的根据地。
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办。
三天后,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响起,一辆银色的奥迪r8漂移着停进了时悦大厦正门口的车位上;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带着口罩和墨镜的短发女人。
她身材欣然,气场卓越,踩着高跟直直迈进了时悦的大门。
现在是上午十点,公司规定的非接待时间,可她浑身上下的名牌高定看在保安眼中,一时间都忘了去拦。
直到她走到问询台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出示身份信息、还点名要找李特助时,前台小姐这才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但她的态度还是很好,说话时也不紧不慢,“不好意思,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
就是听到这话的姜浅纳闷了。
“没有。”
她都说了要见李特助,又没说找的是时奕州,这也要预约?
她的回复让前台小姐脸上出现一抹为难,“抱歉女士,我们公司没有预约是不能进的,要是方便的话,您可以给李特助打个电话...”
皮球被踢了回来,姜浅不禁陷入沉默。
很好,她没有李特助的联系方式。
她抬眼左右观察了一下,想着自己是硬闯得好,还是该打电话给时星祁,让他帮忙问李特助的电话为妙?
左右权衡之下,她发现这两个都是烂主意。
女人在心里唾弃着自己的脑洞,同时觉得今天实在是不巧极了。
明明终于有空回了a市,又在家里想了两天,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才来了时悦;谁能想到万事俱备后,她却被拦在门口连进都进不去?
就在气氛越来越尴尬,杵在前台的姜浅想着自己要不要改日再来时候——
“太...您怎么来了。”
远远传来一声问候,姜浅一抬头,发现自己魂牵梦萦...想了半天的李特助正站在她五米开外的地方。
不,现在应该说谢谢您来了才是。
虽然心里恨不得将他全家都感谢一遍,但姜浅今天是来给时奕州不客气看的,所以面上自然要拽一些。
“时奕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