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商量好送礼金,便不需要再看,二十一阿哥说:“四哥,我们去您府上吧。”
“不需要再看看?或者有旁的想去的地方吗?”
胤祜三人一同摇头,“四哥公务繁忙,我们出来已经很打扰四哥,这次去您府上做客,下次有机会再去别处。”
胤禛便带三人离开,却不想刚走到楼下大堂,便被那掌柜的拦住,招手让人将方才胤祜三人看中的一个摆件儿拿下来,说他们主家要送给几位。
胤禛心中不喜,却只看向胤祜三人,等他们的决定。
胤祜三人虽说在宫里长大,没见过几次皇子们行走在外被人簇拥奉承讨好的模样,但都是有分寸的。
尤其是胤祜,瞧了瞧四哥,猜到他们几个年幼的光头阿哥还没那么大面子,当即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且收回去,我们不会收。”
掌柜的要说什么,胤祜严肃地打断:“不必多言。”说罢,转身面向胤禛,道:“四哥,咱们走吧。”
胤禛点点头,并未再多看掌柜的,大步踏出去。
一行人回到马车上,胤禛才对三人道:“你们方才做的对,以后开府也要清楚,什么东西能收,什么东西不能收。”
“是,胤祜\胤禧\胤祁记下了。”
雍亲王府早就得了信儿,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已命人在前院收拾屋子,也准备了丰盛的晚膳招待头一次来的弟弟们。
待胤禛几人进府,胤祜几人自然要先拜见四嫂,四福晋宽和大度,对几个年幼的弟弟十分亲近,寒暄过便问胤禛:“爷,在何处摆膳?”
“前院吧,让弘时兄弟三个跟叔叔们熟悉一二。”
四福晋应下,送几人出门后,立即安排起来。
而他们四人前脚刚到前院,侍女们已经开始上菜,随后,胤禛的三个儿子——弘时、弘历、弘昼,便来到阿玛院中。
弘时生于康熙四十三年,今年已经十七岁,弘历、弘昼二人则是和胤祜、二十一阿哥同岁,二十一阿哥生辰最大,弘历和弘昼则全都比胤祜的月份还早,更不要说年纪最小的二十三阿哥。
胤祜三人年纪小,辈分却比那兄弟三人都大,弘时兄弟三人向叔叔们行礼问好,胤祜他们从前也没少经历年纪更大的晚辈向他们行礼,是以全都极从容。
用晚膳时,胤禛先下筷子,胤祜三人随后,弘时兄弟三人是晚辈,最后动筷。
胤禛大概是真的不会跟幼弟和儿子们相处,好好安静吃着饭,又说起读书来,先问过弘时进来的进度,又问弘历和弘昼,将几人问得一脸菜色,食不下咽。
胤祜三人也受了影响,筷子都动得慢了,极力降低存在感。
偏偏胤禛还没意识到这样的话题十分影响食欲,甚至对三个儿子道:“弘时,你近来懈怠许多,如此下去,如何当差?”
弘时难堪,低头认错:“儿子知错了。”
“弘历、弘昼,你们二十一叔和二十二叔与你们同龄,学问却比你们扎实,需得反省,日后更努力。”
弘历、弘昼亦是认错,不过弘历更会说话一些,“阿玛放心,儿子定会向两位叔叔学习,日后让阿玛引以为傲。”
胤祜垂头划拉碗里的饭,悄悄在心里对先生发牢骚:“考较合该在书房里,用膳时便该只用膳,我额娘她们可从不在我们玩耍时这样说扫兴的事,侄子们真可怜……”
胤禛原本还要严厉要求几句,听到他的心声,一顿,改为勉励,语气没多温和,却好歹没那么严厉。
弘时三兄弟松口气,暗自以为是阿玛碍于几个叔叔才这般,不由对小叔叔们更加热情。
第70章
雍亲王胤禛见儿子和弟弟们十分投缘, 尤其是同岁的四人相处的颇好,晚膳后便免了几个儿子的功课,让他们带着几个小叔叔在雍亲王府玩儿。
弘时年龄大些, 已经成亲,在府里有单独的院子, 便不掺和几人之间的事儿, 用过膳就走了。
胤禛说时,并未点名让三个儿子之中的某一个或者谁谁招待小叔叔们,此时通过二十二看到弘时走得痛快,不免微微皱眉, 有些不满意。
再看弘历和弘昼, 弘昼自小娇惯长大, 性子不如弘历妥帖, 始终跟在哥哥身边, 全程都是弘历尽地主之谊,如春风般和气, 只相处一会儿, 便率先征服了二十三阿哥, 胤祜和二十一阿哥对他也亲善。
这是胤禛没见过的儿子们更真实的面貌。
胤禛也不急着处理公务,靠在太师椅上, 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把手, 认真地观察两个儿子。
弘历确实是个待人接物天赋异禀的少年, 似乎天生具备亲和力, 这一点和胤祜有些像, 等到几人在雍亲王府转过一圈儿再回到弘历兄弟的住处, 弘历向两位小叔叔讨教学问时表现出来的勤奋、聪明以及诗词上的才华……
似乎是个完美的儿子……
胤祜和二十一阿哥皆十分欣赏这个同岁的侄子, 第二日回宫时, 都有些意犹未尽,二十三阿哥更是直白地表现出不舍,并且期待着下次见面。
三人在车上还在说弘历,都是赞不绝口。
这时,二十三阿哥忽然道:“弘历既像二十一哥,又像二十二哥,可细一想,又不那么像。”
胤祜和二十一阿哥对视一眼,并无同感,便一笑而过,只当他年纪小随便说说的。
胤禛要上朝,走得早,特意没早早叫三人起来,是以胤祜三人是由雍亲王府的人单独送进宫,正好赶上第一堂课。
傍晚时,康熙起兴招三人来询问他们在宫外都做了什么,胤祜三人丝毫未隐瞒,从头到尾全都说了一遍,而其中,弘历所占的篇幅十分大,说到后面,三人几乎句句都要提起弘历。
康熙孙子众多,真正见过疼爱过的甚少,四儿子的孩子,早年见过嫡子弘晖和现在岁数最大的弘时,还未见过弘历和弘昼,此时听几个幼子提起,便留了心。
没几日便是胤祜生日,他照旧得了一日假,便一早回到咸福宫,吃额娘为他准备的长寿面,然后和额娘们坐在同道堂里闲聊。
读书的日日都是一个样子,唯一算是有趣的事便是出宫住的那一晚,几乎与在皇阿玛那儿时一样的经过讲述一遍,最后笑着说道:“胤祁念叨好几次,还想再跟弘历、弘昼一块儿玩儿。”
他想起二十三阿哥的戏言,还当做玩笑说给额娘们听。
宣妃温和道:“都是好孩子,日后总有机会的。”
檀雅想到弘历的一些传闻,嘴角保持在一个不高不低的弧度,淡淡地提醒道:“对着同龄的侄子,可别拿捏着长辈的款儿,不然人家可不爱跟你们玩儿。”
“额娘,儿子是断不会端长辈架子的。”
檀雅随意地点点头,并未再说旁的,瞧着时间差不多,便提出去膳房准备晚膳。
“辛苦额娘。”
“无妨,额娘高兴。”
这是惯例,她如今厨艺很能拿得出手,也对此有兴趣,因此咸福宫谁过生辰都要亲自下厨准备一桌席面。
而且康熙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偶尔心血来潮也会让檀雅到御膳房为他做点儿什么菜,倒是方便她继续偷师。
年年如此,胤祜生日这一日的一应准备,仿佛成了一件颇有仪式感的事儿,她确实做的极高兴。
晚膳结束,依旧是檀雅四人带着额乐,目送胤祜离开。
檀雅在咸福门口瞧着他走远,抬手对着胤祜的背影比划了一下高度,感叹道:“次次都这般看着,以前那么点儿大的孩子,一眨眼都这么高了。”
像个挺拔的小白杨。
苏贵人道:“最是挡不住少年催人老。”
宣妃闻言,说她们:“你们若是老,我和定嫔这年过半百的怎么办?”
檀雅就是一时感慨,一听宣妃这话,连忙转过身,扶着她的手臂边往回走边道:“您和定嫔娘娘瞧面相便是能长命百岁的,是咱们咸福宫的定海神针。”
“你这张嘴,油嘴滑舌。”
“嫔妾并非虚言。”
许是这些年日子过得顺遂,宣妃和定嫔老得极慢,且面相也越发慈和,连宫里都传出“咸福宫宣妃娘娘是慈善人”的话,可见一斑。
几人在前殿便分开,苏贵人却并未随宣妃回后殿,而是跟着檀雅进了东配殿。
檀雅奇道:“苏姐姐难道今日要宿在我这儿?”
苏贵人随意地坐下,问道:“二十二阿哥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那般说?”
“我如何说?”
苏贵人见她装糊涂,便重复了一遍,又问:“咱们二十二阿哥从来为人处世都是个和善的,还用担心他跟侄子们合不来?”
檀雅挥手让宫女们出去,边换松快的衣服边不遮掩道:“我就是听二十三阿哥那句戏言,有感而发罢了,咱们胤祜和二十一阿哥,聪慧是聪慧,比起旁的需要争阿玛宠的孩子,还是直率了些。”
“你是说……”
“不用说出来。”
这两年,康熙越发老迈,常常有生病的消息传出来,也基本不进后宫,都是招年轻的庶妃们去侍寝,是以,他的下一任继承人是朝堂上最关注的事儿。
前两年还有人再提废太子之名,被康熙毫不犹豫地驳回,然后对雍亲王越发重用,如今谁都认为他可能是属意雍亲王的。
而雍亲王也不是没有竞争者,其一是朋党众多的八阿哥胤禩,始终未彻底死心,另一个便是与他同母的抚远大将军十四阿哥胤祯,也有不少呼声。
檀雅知道那个日期大概在什么时候,对皇子们和满朝文武来说,康熙的身体也是某个时期的临近,局势越发紧张,谁能坐上那个位置兴许就看这最后一激灵。
咸福宫未受影响,不代表外头人不知道某位皇子如果成为最终胜利者,对他的家人来说是怎样的一步登天。
雍亲王的儿子们会不清楚吗?檀雅不相信古代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她更愿意相信,十岁的弘历某种程度上已经成长的比胤祜和二十一阿哥要快了。
胤祜他们三个还到康熙面前说一个侄子的好话……
啧~哪怕知道一个小孩子不至于心思这么深,檀雅还是不高兴,口是心非道:“再过几年,就是要一脚踏进朝堂的人,是不该总拿他们当小孩子看了。”
苏贵人失笑摇头,“等咱们二十二阿哥大婚后开府出去,咱们便是再想管也管不着了,别再庸人自扰。”
“孩子们总有长大飞出去的一天,只能咱们这四个额娘互相开解。”
她们在咸福宫这一方地界,实在无能为力,明知道烦忧最是无用,却也控制不住某些心情。
……
胤祜生辰后,没多久便是新年,康熙六十年对檀雅等人来说,首要关注的一件事儿便是二十阿哥的大婚,因为有额乐几个丫头时不时念叨着,想不关注也不成。
大婚前,佟佳贵妃召乌日娜格格进宫几次,都是让额乐领着她去玩儿,檀雅几人便见到了这位和额乐不打不相识的格格。
待到两人大婚后,阿拉善旗送嫁的人返回蒙古,乌日娜住在阿哥所里,跟二十阿哥处的不好,也不爱搭理二十阿哥先前的几个侍妾,到咸福宫或是西三所找额乐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宣妃帮她跟佟佳贵妃以及旁人找的说辞是:“二十福晋汉话不好,正好跟额乐几人一道学一学。”
但是实际上,乌日娜最喜欢的是她们下午的武艺课,对于能不能用汉话跟二十阿哥更好的沟通,根本不在意。
乌日娜还想跟额乐的武师父木那比试一二,被宣妃拦了,怕得便是万一腹中已经怀了孩子,容易伤到。
乌日娜却道:“二十阿哥并不常来我屋里,哪有孩子。”
她从进宫来,便时常愁眉不展,此时如此一说,宣妃一怔,仿佛找到了缘由,一时间满眼都是心疼。
蒙古格格嫁进皇室,鲜少有跟丈夫感情好的,她以为乌日娜又会是另一个,却不能是最后一个……
“那也不能动手脚,这宫里人多眼杂,万一被人说你没规矩,日子该艰难了。”
乌日娜没什么心眼,认为咸福宫的娘娘们人好,便直来直去道:“宫里不能跑马,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神情越发郁郁。
一个自由的孩子,被束在后院里,大概像鸟儿折断了羽翼……檀雅望向宣妃,是不是从前许多年,对宣妃来说也是这般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