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鱼到底是信任他的,他既然说了,那她就应下。
“好,那我就继续假扮丁姑娘。”
“嗯。”裴深抬手落在她毛毛躁躁的发髻上,手指顺了顺,“在外面,你是丁姑娘,在我身边,你还是小鱼。”
小鱼……
余鱼眨巴眨巴眼,哦了一声。
昨天余鱼被裴深安顿在正房,他睡在偏房。
今儿天刚黄昏,院子里就来了个嬷嬷。
小厮来报时,说是夫人跟前的翠嬷嬷过来,有事要商量。
这会儿余鱼刚吃了药,裴深正在给她倒果子茶,闻言头也不抬说:“有事直说,我忙着。”
小厮出去和那嬷嬷说了两句,转头一张苦瓜脸就回来了。
“世子,这话小的不敢说,不如您还是招嬷嬷进来自己说?”
裴深起身,叮嘱余鱼:“现在就喝,不许放凉了。”
叮嘱完,却是自己出去外头院子里去见嬷嬷。
翠嬷嬷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招她进去,却等到世子一脸不耐走了出来。
“嬷嬷有话?”
翠嬷嬷嘴里头犯苦。
“世子,小的听从夫人吩咐,来给您房里的这位姑娘,换个住处。”
“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女儿家,住在世子您的院子里,与清誉有碍,也让旁人看了笑话。”
“夫人的意思是,可以把这位姑娘挪到夫人院中。由她亲自照顾。”
现如今小丫头还病着,让他把人从自己眼皮子下送走?
裴深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不必,她跟着我,只能跟着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
嬷嬷没想到世子一点面子都不留。
“世子三思!这位姑娘到底是女儿家,和世子同住一处,不妥!”
裴深脚步一顿,回眸。
“她是我的未婚妻,妻与我同住,有何不妥?”
嬷嬷嘴里那句到底还没有成婚,在裴深眼神下,怎么也说不出来。
裴深满心不耐。
大步回到房中,小丫头捧着果子茶,还在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看见他,眼睛一亮。
“哥哥!”
裴深听到这个称呼,耳朵一热。
他走了过去,弯腰手撑在余鱼的手臂旁。
低语:“小丫头,和你商量个事儿?”
“哥哥说。”
裴深有种自食其果的狼狈。
“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喊我哥哥,只私底下,如何?”
余鱼没什么意见:“好啊。”
“但是私底下,一定要这么叫。”
“行啊。”
余鱼答应地很爽快。
裴深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谁都不能告诉。”裴深低声重复了一句,然后又食髓知味地要求,“再喊一声。”
余鱼有求必应,温顺地喊着他:“哥哥。”
裴深埋着头,藏不住的笑意。
就让他独享这份亲昵,谁也不能知道。
第15章 世子的能耐
楚国公府各房都知道,定给世子的未婚妻来了,都想着该怎么和这位丁姑娘见一面呢,偏偏世子说姑娘受了惊吓病着,暂时不能去各处拜见,也拦着各房的人,不许前来见她。
只除了一人。
丁管家在楚国公府休息了两日。
头一天去拜见了楚国公和国公夫人,问及门口发生的事,和关于丁姑娘的,丁管家模棱两可,说离得太远没看清是不是自己家姑娘,可能是丫鬟看错了,也可能是自家姑娘意外被世子救了,是天赐缘分。
国公和国公夫人还没见着余鱼,只顺着丁管家的话来应了,却让丁府上下的人,脱了麻衣,不必守孝。
未了又让丁管家准备准备,去见见姑娘,是不是自己家的姑娘,看一眼就该知道。丁管家不敢不从,第三天一大早,站在一尘院外头等着召见。
丫鬟小莲出来端水时见了,进去想给余鱼说,半路让往外走的裴深拦住了。
“外头是丁管家等着见?”
“回世子,是的。”
“让他等着,”裴深调整着手腕的玉石带,漫不经心说,“我没回来之前,不许他进院子半步。”
小莲懵了,还是答应了下来。
等裴深外出,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小莲服侍着余鱼起身,用了早膳,端来熬得浓浓的药。
余鱼不喜欢喝这种苦味的东西,可她前两日魇住了,睡不好,头晕乏力的,也只能喝着药,调理调理身子。
她捏着鼻子好不容易把一碗药灌下肚,下一刻,小莲递给她一块奶香糕。
香甜的奶气入了口瞬间冲淡了口中的苦涩,余鱼长舒一口气,眯着眼笑着:“多谢,小莲你救了我一条命啊。”
伺候余鱼用药不是一次两次了,小莲也知道自家姑娘的毛病,一边收拾药碗,一边含笑说:“姑娘谢错了人。”
“这奶香糕,是世子早上出门时吩咐的。叮嘱奴婢伺候姑娘用了药,一定给姑娘吃上。”
“哦……他出去了?”
“出去了。世子出去的时候还吩咐奴婢,丁管家想见您,得等到他回来以后。世子没回来之前,不许丁管家来见您呢。”
余鱼这才有些惊讶。
“丁管家来了?”
他推她坠入悬崖,这等人,怎么还敢出现在她眼前?
“可不是。不知道为何,奴婢觉着,世子是有些防备管家的,都不许丁管家和姑娘单独见。”
余鱼自然是听裴深的。
裴深不让她一个人见,肯定有他的用意,她也不太敢一个人见丁管家。
之前能做出推她坠崖的人,这一次,谁知道会不会丧心病狂,做出什么事来。
一尘院很大。平日里只住着裴深一个主子,余鱼住在这里,闲置多时的丫鬟小厮都有了手头事儿。按着世子吩咐,将正房收拾打扮一番,弄出姑娘家该住的模样。
世子这么一吩咐,底下人都不知所措。
姑娘家该住的样子,难不成是打扮成闺阁?可这是世子从回来以后一直住着的地方,所有的家具陈设,都是简单低调的重色,全然不似一个少年人的住处。
底下人没有得到确切的底线,不敢轻易去改动。只能从一些小装饰下手。
什么彩泥娃娃,瓷莲花,鲁班锁,九连环,这些小玩意儿由下人们拿着,一样一样替换博古架上的砚台,沉香,奇石。
未了在地上铺上了大大的一块锦缎刺绣地垫,遮盖了一下房间中原本深沉的颜色。
一尘院内下人来来去去,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候在门口的丁管家,却没人敢跟他搭话。
丁管家起初还能笑着等,从早上等到中午,眼看着门口守着的小厮都换了一茬了,也不见里头姑娘召见。
“小哥儿,”丁管家不敢走也不敢闯进去,就在那儿候着,好不容易拉住一个小厮,赔着笑问,“我先前让丫鬟进去通禀姑娘,老奴来看看姑娘,怎么不见姑娘传唤?”
“怕是丫鬟没给姑娘说,”小厮只当这里面的是丁姑娘,这位是丁家的管家,他也挺客气,“姑娘这两日都病着,服了药便睡下。世子吩咐过,外头人无事不许打扰。”
“原来如此,”丁管家真的只当小莲没给姑娘说,这边就笑着说,“那麻烦小哥儿,给我家姑娘说一声,就说是老奴等着姑娘传唤,老奴有重要的话要给姑娘说。”
“行,那你等着吧。”
小厮答应了,进去后给小莲一说,小莲眉头皱了皱,只说知道了,却也不许小厮去带人来。
这么一等,直到黄昏,裴深和友人吃酒回来,走偏门回到一尘院,敲开正房的门。
余鱼正在把玩着九连环。
她以往未曾接触过这些小玩意儿。虽然只是用来填充架子的小东西,偏入了余鱼的眼。她拿着九连环玩了小一个时辰,还全神贯注。
“解不开?”
忽地听见裴深的声音,余鱼抬头。
他今日一早就出门去,如今回来,才是她今儿第一次看见他。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衣,长发半束,簪着一根玉簪,手中还握着一把山水扇。
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余鱼翕动鼻子,然后微微往后仰了仰。
刚刚只顾着看他了,却没注意到,他一身的酒气,以及……脂粉味。
余鱼实在闻不惯这种气味,这让她有一种不太好的回忆,她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裴深的话,而是起身放回九连环,背对着裴深,问:“小莲说,丁管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