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攸容看向镜中正在穿衣的梅盛雪。
在自己打量间,他已穿好了紫色罗衣、莹玉色玉兰暗纹罗裙,外罩淡紫色纱衣,原本端庄的紫色,穿在他身上,如同紫藤上堆着皑皑白雪,端庄没有,倒是多出几分梦幻娇艳之意。
玉攸容打开柜子,取出一个雪狐斗篷为他披上。
雪色笼罩在紫藤之上,紫色纱衣笼罩在莹玉色裙摆之上,层层叠叠间如同在眺望远山于雪山上盛开的紫藤。
“很好看。”玉攸容为他系上斗篷。
梅盛雪垂眸看向层叠着堆在地上的玉色长裙,“长了。”
“你刚才可曾看清这裙上的暗纹?”
“是玉兰花。”
“那哀家衣上的暗纹呢?”
“是梅枝——”梅盛雪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心中闪过一个可能,抬眸看他。
玉攸容笑着肯定他的猜测,“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我穿的也是你的。
梅盛雪蓦地垂下眸。
虽然两套衣物都是新的,但这种将对方象征纹路穿在身上的感觉……
“这一年你长了许多,只比我低半个头,换着穿也无妨。”玉攸容笑着为他解围,拉着他向外走去,“哀家房中的梅花枝还为更换,雪寒可愿同我一起去折?”
至少不像当初在罗浮寺,能被人一眼看出端倪。
“愿意。”
梅盛雪将手抽出来,换作手背。
玉攸容将手落在他的手背上。
两人执手踏入雪地中。
“太皇太夫,太医令。”梅林中的宫人们纷纷行礼。
玉攸容与梅盛雪并肩从他们身边走过,踏入梅林的深处。
“可有选好?”玉攸容侧头问梅盛雪。
“这一棵色不正。”梅盛雪看向他们身前的一棵梅树。
玉攸容看着梅花枝上盛开的玫红色花朵,点头与他一同绕过这颗,向深处走去。
“这棵花未开尽,香不浓。”
“这棵枝小花少,数不够。”
“这棵枝不直,形不美。”
……
他们穿过一棵又一棵梅树,走入梅林最深处,身上都被熏了满身梅香,才选中了梅林末端长在溪边的一棵梅树。
它鲜艳的红若玉攸容身上披着的斗篷,挺直修长的枝干若梅盛雪的脊背,一根枝桠上盛开着密密麻麻地艳丽的花,冷傲的梅香三米外便可闻到。
玉攸容抬手,折下一枝枝干最直的梅枝放入梅盛雪怀中。
梅盛雪折了一枝花开最盛的赠给玉攸容。
两人走出梅林时,怀中都被一枝枝梅花枝占满。
“枝直。”将折下的梅花枝插入面前的玉色梅花瓶中后,梅盛雪唤道。
玉攸容将手中最后一枝梅枝插入自己面前的梅花瓶中,抬眸看他。
“你生辰期间,民间取消夜禁三日,大开市集,为你庆贺。你想去看看吗?”太皇太夫已经有半年未离开宫中了。
“顺便,”梅盛雪垂眸,“可以去我的府邸看看。”
“好,我正好也许久未出宫透气了。”
……
午膳后,数十辆采购的马车由流萤带着驶出宫外。
出宫后,其中两辆从这一行车队中分开,驶向梅府。
玉攸容与梅盛雪坐在马车中,望着街上纷纷嚷嚷的行人。他们身后那辆,车内坐着湛秋光和他的人,警惕地看着四周,巡视着可能发生的危险。
“当今那位可真是个狠茬子。”
“是啊,京兆尹虽是那个什么残党,但千刀万剐也太折磨人了吧。”
“不止呢,听我朋友说,她每次路过大理寺,都听到里面有人在哀嚎,每次声音都不一样。听说里面人都关不下了,尸体都堆着有三重人那么高。”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这么狠辣的吗?”
“要不怎么能被那位看上,提拔为心腹呢?听说他抓的人都是那位亲自示意的,少说得数百人了吧。”
“最毒男人心,那位能上位可不单纯,心虚就把人往死里整……”
……
细碎的讨论声从飘起的车帘缝隙中飘入,说着种种酷吏的恶行。
梅盛雪抬眸看向玉攸容,玉攸容端坐在车厢中,任闲言过耳,巍然不动。
察觉到梅盛雪的目光,他抬眸安慰道,“无妨,我并未放在心上。百姓声小力微,大理寺从她们的身边抓人,引起恐慌是正常的,为恐慌找个发泄口才会如此怨言载道。”
只是心中难免有点郁气。
“酷吏手段虽残忍,但见效快。如今朝上人人自危,不敢再兴风作浪。待百年千年后,太皇太夫必然会留名青史,为万人称赞。”
玉攸容被他逗笑,“你倒是对哀家有信心。”
“主子,到了。”流萤在车外轻声说道。
玉攸容低头扶着梅盛雪的手下了马车。
“砰砰砰。”流萤已经开始敲门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人走出来,“请问——公子?”
梅盛雪对他颔首。
门房赶紧将门打开,将人迎进去。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片大片的不同种类的玉兰树,有的已经开谢了,有的还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