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当下,他甚至也可以选择抛出要哭泣的娃娃引开土匪注意。
这样一来,他便同样还有一线生机可博。
若不这么做,他们兄妹俩也同样别无选择,都会死。
面对死一个人还是死两个人的选择中,少年强忍着手指的哆嗦,取出了一根布带,将自己和妹妹一圈一圈绑住缠在一起。
确保她无法再和他分开。
在少年盯着那些人的脚步,握紧拳头准备要往另一个方向冲出去时,却有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的瞳仁骤缩,在下一刻竟抬头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的手细嫩柔软,却温热。
明明是一种极其温柔的力度,却充满了让他在恐怖死亡边缘得以喘息的安抚力量。
她抚在他的肩头,将他要起来的动作压了回去。
接着,织雾深吸了口气,自己从那石头背后缓缓走了出来。
她主动暴露,不仅是那少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就连那些土匪都顿住了脚步在原地愣了瞬间。
织雾不清楚倘若在自己会死,和在这两个孩子会死之间,那种情景下会怎么选。
但眼下很显然,她身上有着丞相之女的金贵身份。
对于土匪来说是一只可遇而不可求的肥羊。
普通老百姓便是将家底掏空都未必能拿出官宦人家指缝里漏出的碎屑。
对方自不会愚蠢到去动她,而错过可以勒索大额赎金的机会。
她被土匪捉住,至多是她未曾蒙面的“家人”折损钱财。
可这两个孩子被捉住,只怕下场太过凄惨……
在织雾正准备暴露自己身份时,岂料在她开口之前,对面竟有人激动大喊。
“就是她,她也与太子那桩案件有关!”
那村民被抓之后,不知怎地得知这群土匪的老大与太子有所过节,当即谄媚奉迎,将村里发生一些有关太子的线索一股脑全都奉上。
更别提,村里曾有过太子出没过的流言。
和自家老大有关的事情,那些土匪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神情变得冷肃起来。
……
对于织雾而言,逃跑后又被土匪抓住这并不是什么太过于难堪的事情。
但被抓住以后,却还和晏殷关进了同一间屋,那才是让她羞耻到想要寻个地缝钻起来的事情……
她知晓晏殷是个聪明人。
莫说他们是假夫妻,哪怕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那时她委婉要将他一个人丢下的话,他焉能听不出来?
可见眼下重逢的局面是有多么尴尬。
在织雾想好如何开口之前,偏偏这时外面传来脚步。
门外走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材魁梧高大,虎背熊腰,一双臂膀上肌肉都甚为鼓囊,能让刚才那群小喽啰提起来都为之变色的人物,多半是此地的匪首无疑。
可即便如此,对方在这般壮硕的体型下,却还瞎了一只眼睛,是个不折不扣的独眼。
进来后,这独眼语气与他凶戾的外表完全相反,竟出人意料的平和。
他扫了眼这对男女,随即说道:“听说你们村里头曾有过太子的踪迹?”
“我对与太子相关的事情向来都憎恶无比,不过你们放心,我并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野蛮人。”
独眼将手中的刀放在了桌上,缓缓提出,“我会和你们互相交换一个故事。”
“要是你们说得让我满意,我便放你们安全离开。”
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进过了两个房间,听完了两段故事。
刀尖上的血,便是最好凭证。
独眼抽出一块布抖开后,一边擦拭着淌血的刀锋,一边说道:“我先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
“我这只眼睛,是十三年前,被太子晏殷给戳瞎的。”
在他口中近乎咬牙切齿吐出“太子晏殷”四个字时,织雾的后背蓦地一凉。
十三年前……
那时候,这土匪只怕正是壮年,身体也只会比现在更为强悍。
而十三年前的太子晏殷……
才七岁。
织雾眼底颇为不可置信,但很快便想到了话本里曾经提及过男主的童年身世。
在晏殷七岁那年,朝廷发生过一次动乱。
皇族当时被逼逃离皇宫时,为了减轻马车的重量,太子晏殷被他的母亲惠嫔从马车上扔下去后,落入了一群土匪手中。
幼年的晏殷不知如何诓骗了土匪,却因为错估了彼此的力量悬殊,而没有杀死对方,只是戳瞎了对方一只眼。
而在话本子里,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晏殷生平唯一一次的失手。
织雾自然无法想到,这独眼竟然在十几年后还会与晏殷再度产生交集。
因而一旦他知晓织雾旁边的男人就是太子晏殷,只怕……
她多半也得跟着一起完蛋。
独眼说话间似乎又感受到眼眶深处的剧烈疼痛。
他抬手按了按,明明只讲了几句话,神态间却好似讲完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故事。
这十几年来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讲,恐怕不仅仅是觉得自己被一个孩子戳瞎眼睛感到奇耻大辱。
更是将太子晏殷恨入了骨髓。
独眼将刀彻底擦得锃亮之后,缓缓说道:“我的故事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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