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回头,正好跟墙头上瑟瑟发抖的福顺对上目光。
“救命!”福顺泪眼汪汪。
“麻烦。”阿莱嘴上念叨,脚尖一点飞身上墙,单手拎着福顺下来,满头小辫子精神奕奕。
再坐回烤架前已经是四个人了。福顺本想站着伺候,却被祝宝棋生拉硬拽着坐下,“大家一起吃才有意思嘛,你站着干嘛?”
“嗯。”阿日斯兰笑眯眯的,拿了把小刀递给祝宝棋:“多吃。”
祝宝棋拿着小刀目光灼灼盯着羊腿,磨刀霍霍肚子咕咕叫。
阿莱默默数了数羊圈里剩的几头羊,危机感大升。
不妙,他家殿下本来就是个能吃的,再加上小皇帝……
怕是他的羊就快没了!
第17章
等到上清宫的其他宫人发现陛下不见了,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不管外头如何找得人仰马翻,延春殿内一派热闹。
“我还要喝。”福顺喝了点阿莱给的马奶酒上头了,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拿着酒杯不依不饶的扯着他的小辫子要酒。
“轻点轻点!”阿莱把自己的头发拽回来,看了一眼脸上陀红的福顺,估摸着这小子肯定是醉了。
祝宝棋在旁噗嗤一笑。各人口味不同,阿日斯兰之前也总盛情邀请他品尝他们那里的马奶酒,说是如何如何好,吹得仿佛人间第一美味,可惜祝宝棋尝了一口后差点原地去世,只能说各花入各眼吧。
没想到福顺居然还挺喜欢,令人意外。
“吃。”
阿日斯兰戳了戳他凹下去的脸颊,提醒他赶紧把盘子里的吃完,又补充道:“太瘦了。”
“瘦点好。”祝宝棋咬着腿肉含糊不清的回他,“健康。”
阿日斯兰沉默的凝望着他吃东西的侧脸,终究还是没忍住,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那地方原本肉嘟嘟的脸颊肉都没了,这样捏着就剩一层皮,看着令人心惊。
那一瞬间,阿日斯兰心底涌出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他想保护小小的中原皇帝。
大约是自小被阿姆教导的缘故,阿日斯兰心底深处有着某种执念,在看到小皇帝坐在自己身边安静吃东西的时候,这种执念被激发了出来。
同样是自幼失去母亲的关爱,阿日斯兰非常明白一个幼童无人庇护的痛处。草原上的人不像中原人爱勾心斗角,生存法则却更为残酷,如果不是有兄长的爱护,他或许不能平安长大,甚至成为草原第一的勇士。
小皇帝也是一个人,但他面对的环境比草原更为凶险。应太后,尚春,世家,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那么弱小,要如何在那些吃人的豺狼中活下去?
就好比这次中毒,看似是解了,谁又能保证他下一次仍旧能逃脱?
察觉到阿日斯兰的目光长久落在身上,祝宝棋扭头满脸不解:“怎么了?”
“……你,怕吗?”阿日斯兰不加掩饰的问出了心中所想,也不管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尽管他并没有指名是什么,祝宝棋神奇的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眨了眨眼睛笑道:“不怕。”
他脸上的笑容毫无破绽,完美到有些虚假,阿日斯兰直勾勾的盯着瞧,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真假。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朕真的不怕。”
像是知道他的困惑,祝宝棋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语气轻快的说:“别忘了,我也是个大人。”
阿日斯兰隐约觉得他的表情哪里不对,可又实在说不出。他不像兄长那样善于洞察人心,只能靠着野兽般的直觉行事。
小皇帝明明看上去很真诚,可他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防备。
嘴里的肉忽然不香了。
阿莱无声翻白眼。
看他家殿下那眼巴巴盯着人看的不值钱的德性!要是让汗王知道了,非得气得当场去见萨利女神。
————
等到宁子蹇终于排查到延春殿的时候,祝宝棋正跟阿日斯兰分享最后一块羊心肉,小脸上是被火烤出来的红晕,身上也暖洋洋的。
“祝宝棋——!”
宁子蹇气得咬紧牙关,眼睛都瞪红了,像是马上要吃人:“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把皇宫都掀翻了?”
“皇后?”祝宝棋看清来人,忙讨好的露出笑容,把最后一口肉吃进肚子里,解释道:“朕只是来看看兰美人。”
“闭嘴!”
宁子蹇看来是气疯了。无人能理解他在听宫人汇报说陛下不见了的时候那种恐慌,以为太后神通京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绑走,一想起那种可能他就浑身冷汗,当时就从军营里掉了几队精兵找人,还将太厚的寿光殿也围住了。
在宫里擅自带兵有违宫规,那些文臣肯定又要借机大肆做文章,宁子蹇仍旧一意孤行。在他看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找不到祝宝棋,他今天就要血洗寿光殿。
他两步上前一把攥住祝宝棋的手腕将他生硬提起来,冷着连说:“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福顺吓哭了。
阿日斯兰皱眉起身,劈手夺过祝宝棋的手将他护在后头,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微微俯视着宁子蹇,沉声道:“放肆。”
他的官话在这一刻似乎流利了不少,“他是帝王,你,是臣子。”
“那又如何?”宁子蹇轻蔑的回望这个异域青年,“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这蛮子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