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昧非常坦然地走一步,挡住齐免成能看见胡杨的视线:“无妨,我想要和师兄一起散步。”
齐免成视线在他身后略略一点,看见一扇开着的窗。
宁明昧又一挪,自然而然地再挡着他:“师兄。”
齐免成似是知道了宁明昧有什么目的,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指出。
他只是笑笑:“那好,我带你在连家逛逛。”
被没收学术奴隶的危机暂且解除。宁明昧自然地和齐免成一起走出小院。
齐免成说:“我听弟子们说,那个被你从望月镇带走的小孩如今身受重伤?方才师弟在那间房子里,是去看那孩子的吧。”
宁明昧说:“是,也算是倒霉。好在烨地的事情终于解决,恶人伏诛。我也获得了应有的……成就感。”
区区两千万而已。
宁明昧难得说半句有良心的话。系统十分惊喜:“你开始觉得连城月倒霉了!”
宁明昧:“什么?当然是我自己倒霉。”
好不容易找来的血包,不是中毒就是受伤,而且还一遍一遍吃下各种怪东西。如果连城月是一瓶饮料,此刻配料表都该有一米多长了。
“这种情况下,我还能不计前嫌,继续喝他的血,我真是宽宏大量啊!”
系统:……
所以连半句有良心的话也没有啊!
“烨地之事闹得很大,想必过两日,朝廷的人也会过来彻查。听说当年五副将之一的蒋姓后人在搬出烨地后,竟然在京城考取了功名,入朝为官。”齐免成说,“等到那时,当年黎族的旧案,也该浮出水面了。”
“正义得到伸张?真好。”宁明昧随口道。
“师弟觉得是正义么?”齐免成忽然说,“迟到的正义从来不是正义。是□□。给旁观者一点‘我还能好好在这个‘公平的’世界生活’的期望,从而,他们可以死心塌地地继续为他人的愿景卖命。”
宁明昧挑了挑眉,不禁看了他一眼。
这样偏激阴郁的话由齐免成说出,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
齐免成生长于仙界最著名的名流世家齐家,父亲是齐家家喻户晓的家主,母亲是久负盛名的天才连听雨。他出生时云霞满天,五岁时就被发现是修仙界千年难遇的变异天灵根,十岁便被当时的清极宗掌门无为真人收为了第一名亲传弟子。
从此人生随顺,所见的一切皆是光明。他见不到师姐兄之间为资源的相互倾轧,因无为真人已为自己的亲传弟子准备好一切,就连炉鼎也考虑上;他见不到凡人们为贫乏的资源打得头破血流,因齐家的铸剑生意能给予他需要的一切;他在魔界游历,也不用担心大修士对他下死手,因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仅有一个做大家主的爹,还有一名曾以心狠手辣、睚眦必报闻名的天才母亲,连听雨。
在他看来,“公平正义”应是理所当然的,做圣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他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
因此,这样的齐免成是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察觉到宁明昧在看他,齐免成笑笑:“不过师弟对那孩子,可真是关心。师弟一路驴车劳顿,路上累得连话都没力气和我说。结果到了连家,师弟也不想着先休息一阵,与我分别后,就立刻去看他。”
如果说前半句话还算是师兄弟之间的客套关心,后半句话就有点不对劲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像是有一股拈酸吃醋的味道似的?
周围连家下人人来人往,都在看他们。宁明昧说:“他身受重伤。”
齐免成:“是。那孩子确实身受重伤,十分柔弱。只是我前几日,也身受重伤。”
宁明昧:“……”
还好,大庭广众之下,齐免成没有从嘴角又滴下一缕血来。
这是那随时滴血的特异功能消失了吗。
还是说齐免成平日里只要有外人,就都是光风霁月的模样。唯独在私底下面对他时看起来像个戏多的人工智障?
宁明昧从不内耗,只会转移话题:“我们如今是在哪里?”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了连家为他们划分居住的别馆,到了一处新的地方。
齐免成道:“不知道。我从前没来过连家。”
……这是迷路了吗。
“连家也是师兄的外祖家,师兄从前没有来过吗?”宁明昧说。
“我母亲连听雨虽然曾是连家人,但自她离开连家后,她与连家再也没有瓜葛。”齐免成淡淡说,“此时我过来一趟,也不过是为了取回母亲的遗物罢了。”
等一下……连听雨?
是那个被魔尊提到的,和祸国妖妃将蘅有一腿的连听雨?
宁明昧可没忘记他和将铎的仇。他立刻道:“师兄,我真抱歉听见这个消息。”
齐免成道:“无事。家母去世已经有几十年了。”
宁明昧道:“师兄节哀。久闻令堂大名,我对师兄令堂与连家之间的关系也很好奇。不知道师兄方不方便说?若是不方便,也没有关系。”
说着,宁明昧又走了几步,却发现齐免成停下脚步,于是道:“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齐免成的面容在柳条的阴影下半明半暗,“只是突然发现,师弟好像只有在需要我帮忙时,才会主动叫我一声师兄。”
宁明昧睁眼说瞎话:“有么?我们清极宗师兄弟,不是向来最团结互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