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屋顶有只八哥,”陈丙大有深意地看了申小甲一眼,缓缓说道,“天字杀手榜第八,曾八新养的八哥……我费了很多工夫才得到的,但物超所值,那只八哥口舌清晰,能够说服很多江湖侠士。”
刘洗冷哼一声,“难怪你当时不怎么说话,原来是在给我们下套子啊!”
陈丙满脸无辜道,“讲道理,是你们不让我说话的,害怕我这张乌鸦嘴……”
申小甲忽然插话道,“但没想到最终还是栽在乌鸦嘴上……八哥确实很像乌鸦,而且嘴比乌鸦还贱!”
长公主嗤笑一声,“一群江湖莽夫罢了,来得正好!殿外有五万多京都守备军,还有三千玄甲黑骑,对付那些土鸡瓦狗绰绰有余!”
“殿下,我说过了……我是在用真的骗你,”陈丙歪着脑袋道,“所以造反也是真的,而且不像是陈留王和安乐郡主这般无疾而终,一定会有些效果……你猜猜看,三皇子为什么没有进来?”
仿佛是在印证陈丙的话,大殿外突地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脚步声,无数兵甲将整座金銮殿围得严严实实。
三皇子坐在一匹白马上,躲在一排排弓箭手之后,遥遥望着大殿,高喝道,“父皇,您为什么还不召见儿臣?看来您是真的被那昨夜闯宫刺杀的贼子挟持了……四弟,你糊涂啊,我让你带话给父皇,你却与贼子勾连,故意隐而不报……三哥很心痛啊,没想到你竟走到了穷途末路!”
“父皇,您不必忧心,儿臣必会成为一代明君,让这大庆千秋万代,让所有子民安居乐业,让我朱氏名垂青史!”
三皇子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慢慢抬起右手,伸手指天,眼神冷酷道,“贼子申小甲,罔顾王法,于大鸣湖畔与船家董三发生争执,怒而杀人,故布疑阵,制造龙王诅咒谣言,而后又蒙蔽圣上,假意查办案件,实则蓄意谋反,今图穷匕见,竟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着实无耻,神鬼厌之!我朱元昊身为皇家子弟,必要你付出血的代价,还这世间一个公道!”
申小甲越听越气,当即蹿到大殿门口,探出半颗脑袋,盯着马背上的三皇子,黑着脸道,“别特么什么屎盆子都扣我脑袋上啊,我来京都才几天,那什么龙王诅咒早年间便有了,你颠倒黑白前也该做点功课吧!”
“兀那贼子休要猖狂,竟还敢冒头出来,简直欺人太甚!”三皇子眼睛一亮,右手立马紧握成拳,厉声道,“众将士听令!射中贼子大腿者,赏十金,射中贼子胸腹者,赏百金,射中贼子龟……头者,赏千金!放箭!”
霎时间,无数弓弦声起!
密密麻麻的飞箭像是漫天的蝗虫一样扑来!
申小甲看着那些铺天盖地的飞箭,头皮阵阵发麻,慌忙缩了回去,“你还真射啊!你老子还在里面呢!”
“装什么,先皇已经被你残害了!”三皇子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再次挥手下令,“再放!给我狠狠地射,把那贼子的嘴给我射成马蜂窝!”
话音落,又是无数飞箭飘洒而下,如大雨般连绵不绝地打在大殿的门板上。
殿中众人此刻再无闲情胡扯,尽皆躲避那些穿透门窗或者屋顶,透进殿中的羽箭。
只有庆帝毫无动作,依旧从容地坐在那把椅子上面。
此刻他还是皇帝,自然有人会帮他挡下这些冷不丁射到近前的飞箭,比如蟒袍老者,比如禁卫军统领晁牙。
就连背后挨了一刀的左相竟也挡在了皇帝身前,一脸的决然。
皇帝漠然地看着左相那血红一片的后背,又瞥了一眼抱着脑袋缩到大殿角落里的谢忠,轻声说道,“你不该站在这里的。”
左相魏长更重重咳嗽一声,“臣子必须死在君主前面,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庆帝眼中的冷漠散去了几分,“但你不一定非要做我的臣子,这大殿之内有很多人都可以成为你的新主子,比如那个大闵遗孤……”
“老实说,他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但臣和他仔细聊过,他并不想做皇帝。”
“那还真是可惜……或者,你也可以扶持朕的儿子们,不管是大殿里面的这两个,还是外面的那个,都很想做皇帝。”
“外面那个正在下令放箭,臣只要敢站出去,必然是万箭穿心的下场……至于里面这两个,能不能活下来还得两说,而且他们也想要我死……臣真是没有想到,独善其身,克己慎行也是取死之道。”
“他们还是孩子,想法难免幼稚一些。”
“那个不叫幼稚,是愚蠢……臣精明了一辈子,总不能晚节都不顾了吧。”
“或者,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朕的侄女,或者妹妹,她们似乎也有兴趣效仿唐国女帝……”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臣不想做亡国之臣,而且她们肯定没有兴趣帮助臣实现理想,她们甚至没有兴趣知道臣的理想,那臣为何要帮他们挡箭呢?”
“陈留王呢?他在民间的声望很高,朝中大臣也都称赞他的仁慈……”
“他不过是想要学您,但又学得不像,臣放着老虎不要,反而去巴结一条不伦不类的家犬,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看来朕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其实,朕也觉得自己干得还算不错,所以朕有些想不明白,你说他们为什么都想要取代朕呢?”
左相魏长更认真地思忖片刻,低声叹道,“权力是一种能让人上瘾的毒药,他们享受到了高位者的好处,便想要更进一步,掌握更大的权力,以为这样便可以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