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厚与孙俊两人一大早就上了火车,到冰城时已是半夜。
上次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夏天,现在则是深冬,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
虽然他们在冰城住了四年多,但寒冷的天气还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两个人找了间旅店,学校已经没有他们住的地方。他们也不想卖股票的事,被更多人知道,知道了,又是一顿劝。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后,他们没有直接去股票市场,而是跑到人防地下商业街,换了一套衣服,包括军大衣等。
一个是他们本身带的衣服不足,另外,他们可不希望被看作是南方人或者是外地人。冰城有的时候还是蛮欺生的。
午饭后,两个人来到中央大街旁的著名的小广场。
广场里的人很少。可能是由于天冷的缘故吧,只有十几个人,在广场边或站或坐。
两个人分开去询价,结果得到的价格是从35元到45元左右不等。这跟他得到的信息有点不同,按理至少应该是有五十元了。黄德厚的期望值则是在60以上。
但股票这个东西,起起伏伏的,谁也说不准,也许这段时间连一级市场也跌了。黄德厚决定再问一遍,这时候,他看见一个面熟的汉子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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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德厚所不知道的是,他虽然没有被当做外地人,但从走进街道的那一刻,他就被人认了出来。
马长兴在9月份的时候,与他打过交道,当时他还经手了1万股。
做二道贩子,最重要的是眼疾手快,记忆力要好。
客户可以不认识他,但是他不可以不记得客户!
当他认出了这两位之后,立刻就派他的小弟交代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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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长兴手上没有什么钱,所有的钱都套在全彩股票里。没有钱,就做不了事情。这段时间他就在市场里晃悠,寻找些对缝的机会,挣点零花钱来维持生活。
没有现金,可他也可舍不得卖股票。全彩的上市已经定下来,这在整个冰城都不是一个秘密。
由于二级股票市场行情非常的差,大量资金也都被赶到了一级市场来。
全彩这支股票,虽然上市还不能100%的确定,但风险很小了。
于是很多资金准备接盘。大量的资金涌进来,准备做差价,黑市上的价格又开始了快速上涨。
在这支股票上,甚至出现了股数越多,价格越高的情况。10万股的股票大概能够卖出将近75元的价格。
这样大的资金量,马长兴玩不起,甚至所有的散户都玩不起了。他们这些人就是在市场上转悠,把零散的股票收集起来,然后再批发卖给大资金,做些差价。
收益虽少,但风险也不大,唯一的困难就是卖股票的人也越来越少。很多票友干脆直接去堵工厂的大门,在那里还能多少有些收获。这也是市场里的人越来越少的原因。
马长兴在市场上还是有些声望的。他入行入得早,几次操作都比较准。另外他把花哥引入了进来,帮助大家解决了不少问题,很多人也都领他这个情。
他发出消息后,市面上的人也都给他面子,互相维持着,帮助把价格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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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他还想继续观望一会,但感觉有点压不住了。有几个人已经站了起来。这就是大家准备动手的信号。他再不出面,这些人就开始出价了。
他与黄德厚一交谈,就知道了原因。卖主准备出手2万股,这差不多够批发的价格了,不要说五十多,六十多,甚至七十,都做得。
每股哪怕只有5元的差价,都是10万元,他的面子不值这么多钱!
马长兴当机立断,给了黄德厚个好价钱,55块钱。
拉着卖主和和他的跟班小弟,四个人一起来到了旁边的工行。需要把这两个人拉出市场,他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即使是四个人走出市场,还是有两拨人尾随了出来。谁都不准备轻易放弃。
马长兴让小弟稳住两个卖主,自己去取存折和印章。出了银行门以后,他就快速的跑进了旁边的一家旅店。
上了3楼,敲开了一间房间,屋里有几个人在打扑克。
这伙人实际上是外地来的金主,他们也是在做对缝,但做的是批发生意,股票到手后,还会转给更大的玩家。
马长兴说明来意,说手里有一个货主,有2万股想要在75块钱出手。
这伙人也不傻,看到他跑过来的,几句话就把价格压到了70元。
他怕夜长梦多,没有什么时间砍价,只能答应。他没有什么筹码,钱不是自己的,货也不在他手里。
打扑克的人群里,站出了两个人,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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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银行,发现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黄德厚两人反悔了。
两个人跟着马长兴的马仔,等了一会就不耐烦了,孙俊就跑去问跟着他们来的那两拨贩子,询问了一下价格。
这帮贩子给的价格,这次给到了60块,黄德厚当然不干了。这几个人正在争执的时候,马长兴带着人赶了回来。
“事情都好商量,他们给60我也给60,这样行了吧!”
马长兴只能快刀斩乱麻,有利润比没有利润要好。他还有10元的利润空间。
“你这样做事情不地道,如果价格一样的话,我宁可卖给他们去。”
“那你到底要多少?你多少肯卖?你也看到,我把两个弟兄也都来了,他们也不可能白来一趟吧,你最后给个价吧,看行不行?”
这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打手,膀大腰圆,络腮胡子,还是很有压迫力的。
“那我至少要65,65我才肯卖!”
马长兴本来可以再压压价,对面的两个南方人,一看就好欺负。但另外两伙人,已经向他们移动了过来。
没有时间了!
65块钱的价格,整个银行里的人都听到了。
“好!65就 65!签字!”
马长兴恶狠狠的喊道。这句话是喊给黄德厚听的,也是喊给那两拨人的。
那几个人退了回去,但还没有离开。不到最后一分钟,谁都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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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德厚与孙俊两个人,由于面对马长兴,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在四个彪形大汉面前,他签字了。
这种私下的股票交易,操作起来异常的复杂。
先是签协议,然后,买主把钱转进黄的银行户头,但是存折不交给卖主。现在银行还是认章不认人的阶段。只要是存折和印章在手里,钱就可以被取走。
转账之后,几个人又坐上一辆不知道哪里来的面包车,开车去全彩财务,完成更名手续。
更名后,他们又再回银行,黄德厚在银行,当面确认存折的有效性,这笔交易才算完成。
整个全程,四名大汉一直紧跟着两个人。
等完全弄完,天已经黑了。三伙人,六个人,都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上百万的交易,出了问题,谁都承受不起。这些贩子也是在刀尖上跳舞,碰到一伙出千的,那就是倾家荡产。
按理买主可以出更多的人,他们的风险实际上最大,但是人多了,有时也会把卖主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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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俊等这些人离开后,才算松了口气。
“我们也许卖便宜了,应该还可以多卖些。”
“我知道。但我们没有选择。”
黄德厚边走边回答。
孙俊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当时也有些被几个彪形大汉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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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时候,两个人的心情才算是有所平静,下午的全过程,他们的心都是提着的。不仅仅是金钱带来的压力,而且也有对生命的担心。
这几个小时的高压及紧张,给黄德厚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以前一些看起来很重要的事情,变得不重要了。
他开始后悔了,他不是后悔股票卖便宜了。当时的局面,差几万元根本就无所谓,人身安全最重要。
他后悔的是整个人生的决定,这个炒股的决定,他觉得有问题。
他出身工大名门,即使在家呆了半年,没有去新单位报道,单位领导还在一直往他家打电话。
现在他要什么没有?钱?名?女朋友?
给他介绍对象的,都快踩破了门。
结果居然被几个泥腿子给威胁了,他的价值呢?怎么就混到了这个地步?
钱既然已经换了出来,就这样了。是否要投入股市,还要再等等。
晚上回宾馆去好好睡一觉。
离开了股市那个环境,加上今天的冲击,他的头脑慢慢清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