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越是乱世,怪力乱神之说便越受到推崇。
不论是个人崇拜还是谣言,人们都会不由自主地推到风头最盛的那个人身上。
前段时间,昭仪公主确实十分惹人注目。
她主动答应嫁给赫连辞,皇城百姓都当她是大周的英雄。哪知这才过了多久,赫连辞就出了问题。
一时之间,皇城上下人心惶惶,生怕那些大雍的将领一声令下,打着为将军报仇的名义踏平大周。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顾绯,也由“巾帼红颜”变成了“祸国妖姬”,遭人唾骂。
消息传到宫里,又通过宫女传入顾绯耳内。一宫的下人都在为顾绯打抱不平,只有顾绯懒洋洋地卧在榻上,翻了个身,“随他们说。”
今天赫连辞上朝,终于没有讨厌的人跟她抢美人榻了。
“那些百姓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晚碧忿忿道,“公主,您为了大周,把自己的终身幸福都搭进去了,他们真是……”
要不是公主愿意做出牺牲,现在大周早就并入雍朝了,他们还有那个闲工夫造谣?
顾绯打了个呵欠,依然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百姓而已,不必同他们计较。”
倒不是顾绯心有多大,她心眼小着呢。
可擒贼先擒王,跟百姓作对有什么意义?这好端端的,闹出来这么多流言蜚语,稍微想想便知道肯定是男女主在从中作梗。
人心最容易被煽动,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时期。要是换做心高气傲的原主,听了那些流言,肯定该气冲冲地去找皇帝告状了。
这才是让男女主如愿。
顾绯可不会这么做。
这当人啊,格局还是大点好。
她昨晚绞尽脑汁,想了一夜的和约书,狐狸毛都要拔秃了。
这名垂青史的任务可真难做。
希望赫连辞能把事情办好点。
此时,朝堂之上。
“将武州、章州、京州、临州、淮州设为榷场,为两国贸易往来之用;大雍与大周为兄弟国,百年内互不侵犯,一方有难,一方施以援手……”
听大臣颤巍巍地念出新和约的内容,不论是周朝大臣还是雍朝将领,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有赫连辞十分淡定,温温地笑着:“岳父意下如何?”
这一声“岳父”差点让皇帝双腿一软,他定了定神,连忙道:“好、好、好!”
这新和约的内容,倒是与雍朝两个月前提出的有些相似。那时雍朝还未攻打周朝,仅仅只派出了一支军队守在淮河的彼岸。
周朝占据经济富庶的南方,虽国土不及雍朝,却几乎把控了经济命脉。雍朝百姓日常起居的粮食、茶叶,雍朝皇室喜爱的丝绸,皆是周朝产出,两国的贸易上,周朝处于主导接近垄断的地位。
雍朝与周朝战争爆发的根本原因,便是雍朝提出重新制定两国贸易规则,但被周朝拒绝。周朝仍以为雍朝是穷乡僻壤,根本没放在眼里,哪知道才过多久,雍朝便来势汹汹地渡过了淮河,打了过来。
皇帝已经做好将五座城池割让给雍朝的心理准备了。结果赫连辞居然改变了注意,改割地为设立榷场。
一个称呼的变更,性质却千差万别。
雍朝的将领也大为震撼:“将、将军……”
“这是在大周,”赫连辞看了那将领一眼,眼里仍盛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我是大周的驸马,在大周,就不必称我为将军了。”
将领:“……是,驸马爷。”看来外界流传的不是谣言,将军果然中邪了。
他们不是要吞了周朝吗?将军这是在干什么啊!给人当赘婿还当上瘾了?
“其实臣婿并非喜好喊打喊杀之人,攻打大周,也绝非臣婿本意,”赫连辞幽幽叹道,“臣婿患有旧疾,曾被预言活不过弱冠之年,惶惶不可终日。臣婿想做的,不过是趁着尚在人世,将大雍变得更好。”
将领痛心疾首:开始了,将军又开始了。看来中邪不是太深。将军就喜欢先给对方希望再让对方绝望。
温柔的笑容浮现在赫连辞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十分无害,“直到遇见公主,臣婿才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新婚夜突发旧疾,公主非但没有嫌弃臣婿,反而对臣婿悉心照顾,令臣婿大为感动,决意自省,重新书写和谈内容。”
将领:……完了,这是已经没救的程度。
短短一番话,也让皇帝红了眼睛。
难怪这修罗将军会忽然改变注意,原来是昭仪公主的功劳。他已经几日不曾见到昭仪了,也不知那孩子做了什么……他大周的公主,果然是极好的。
“如果岳父与诸位都没有意见,”赫连辞笑了笑,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罢?冬日将至,臣婿也该带公主回大雍了。”
如今身在周朝,赫连辞受制于人。
这一次吃亏,赫连辞记住了。
等回到大雍,他再好好收拾顾绯。
除了那一夜的意外,这几日赫连辞虽住在昭仪宫,却不曾与顾绯同床共枕,他打心眼里厌恶触碰顾绯。
只是,他的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那个旖旎的梦境,美人惬意慵懒,仿佛一汪春水。
赫连辞的喉结微微滚动。
在没有弄清楚顾绯的血是如何对他的蛊毒起效之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