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压根不知许宁搞得是哪出,她拉紧书包带子,神色紧张,走至沙发边坐下,屁股都不敢全然陷进沙发里。
这还是许愿第一次坐许家的沙发,软绵绵的,很舒服。
“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许宁拿了个新鲜的苹果递给许愿。
她回得早,已脱下校服,换了一身白色睡裙,此时躺在沙发上,睡裙下的腿若隐若现。
这是两人第一次和平共处,许愿第一次和姐姐坐在一张沙发上,听着她的声音,闻着她身上的香气,还有些恍然如梦。
虽然她觉得这是许宁温柔的陷阱,但还是有些动容。
“还行。”许愿眨眨眼,忙接过苹果道了声谢,之后没再看她一眼。
“我以后不会欺负你。”许宁咬了口手中的苹果,轻声说道。
许愿抬眸看她,目光怯怯的。
许宁躺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嚼苹果,她生得像许振海,五官明艳,像朵傲然绽放的玫瑰花,美得动人心魄。
“但我也不会对你好。”许宁又说道。
“还有,离聿白远点。”
许愿想这才是她想说的目的,抓着苹果的手忍不住缩紧,手中的苹果凉透了。
她抬头看向许宁,见她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冷冷的,许愿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我今天看见他给你买了一瓶奶,还摸了你的头。”
“你别以为他对你特别。”
“陈驰说他对你好,纯属是因为你太可怜了,像小白菜里的孤儿,他对你的好,就像是施舍路边的乞丐。”
“所以。”许宁放下苹果,昂起下巴,高傲又冷漠。
“多吃点饭,别搞得像我们家虐待你。”
许愿说不出此刻什么心情,她放下苹果,没吃一口。
随后起身,沉默离开。
许宁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也没再喊住她。
她轻蔑地看了一眼纤弱的身影,越来越远,灯光下,竟显得寂寞又可怜。
她没多想,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声音又调大了点。
电视声音很大,搅扰着许愿的心。
——他对你的好,就像是施舍路边的乞丐。
——他对你好,纯属是因为你太可怜了,像小白菜里的孤儿。
泪水啪嗒啪嗒落下,自白皙秀挺的鼻尖滑落嘴角,是咸的。
听说人的眼泪有味道,喜极而泣的泪水是甜的,而伤心无助的泪水是咸的。
许愿现在很伤心。
她明明都知道的,但是当许宁说出真相,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其实别人不知道,她自己是知道的。
周聿白的出现对她而言,像是一缕光,又像是灿烂的烟花。
但无论是光还是烟花,他们的照耀都是短暂的,阳光不可能永远盯在一个地方照耀,就像周聿白,也不会永远保护她。
将门缓缓推开,许愿疲惫地褪下书包。
书包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了。
许愿从包里掏出那个老破小,这是许俊生给她买的二手的,很破了,她还是很宝贝它。
一开机就涌出些短信来。
很多垃圾短信,但不乏一些她需要的。
其中周殊发来的短信,让她眼睛亮了亮。
周殊是个话很少的警察,虽刚上任,但能力强,他帮她要到了父亲的探视资格。
不过那是一个月之后了。
周殊说一个月之后他会陪着许愿一起去。
许愿瞬间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擦了擦眼泪,心里的阴霾瞬间消散。
她要好好学习,不能让父亲担心,她可是父亲的骄傲。
少女傻笑着拿出作业本,开始了漫长的题海奋斗。
门敲响的时候,许愿还有些意犹未尽。
南宜高中不愧是名校,出的题都让她觉得富有挑战。
“小小姐,该吃饭了。”是芬姨的声音。
许愿忙放下笔。
刚解开一道数学难题,许愿心里一阵阳光明媚,她打开门,便看见芬姨站在门口,对着她微笑,“小小姐,今天太太和先生都不在家,用餐早了点,如果晚上肚子饿,我会为您准备甜点。”
许愿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芬姨很喜欢这个瘦小乖巧的女孩,关上房门,看了眼小姑娘的脸,温柔地问道,“还适应南宜高中的生活吗?”
“还可以。”她说了实话。
她很喜欢南宜高中的学习氛围,也喜欢这里强大的师资力量。
“有没有想好考哪个大学?”芬姨突然问道。
许愿想了想,点点头。
她很喜欢京北市的医科大学,许俊生白天干活,到了晚上,累得只想倒头睡。
许愿看见,就给他按按肩膀和头。
许俊生说她天赋异禀。
那时候许俊生还没有出车祸,说的话带有文人气息。
那时候许愿想,她将来当个医生好了,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也挺好。
“想好那就努力一把,阿姨没考过大学,一直是个遗憾呢!”
“芬姨现在也挺好,住豪宅,坐豪车。”许愿说得认真。
“住豪宅,天天出入豪车,是挺好的,不过都是人家的。”芬姨笑笑,摸了摸她的头。
不知怎的,许愿又忍不住想起下午周聿白像逗猫似的,抚过她的发。
第9章 白色鸢尾
那个少年,像光一样闯进她的生活,带来暖意,光明和希望。
可光照进黑暗,黑暗却接受不了光。
光照出她的软弱,她的贪婪,她的无奈,她的自卑。
逃。
许愿只想逃避光明和希望。
她怕她以后再也过不了没有光的日子。
她不愿暴露在光的照耀中。
白日里那一幕她又记了起来。
食堂人群拥挤,少年如雪松,在她面前弯弯腰,嘴角微扬,顺了顺她的发。
说了一句,“别害怕。”
许愿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柔。
完了,她有些贪恋光明了。
不知怎的,脑子里回荡着一句话——“你贪恋过温柔吗?”
许愿抿了抿唇,握着扶梯,记忆却飘到了那年夏天。
那是很炎热浮躁的夜晚,许愿很热很闷,许俊生还没有下班,她将凉席铺在院子里,舀了盆水放在地上,打开收音机,做完这一切,许愿躺在凉席上,遥望天空。
繁星铺满夜空,流星划过,照亮了整片夜空。
电流声滋滋作响,温柔的女声随后响起:亲爱的听众朋友,你贪恋过温柔吗?你享受过偏爱吗?明明习惯了孤独,可为何还是会向往温柔与偏爱?
许愿印象最深的是电台女主播那句:人需要爱,人离不开爱,人永远臣服温柔与偏爱。
当时许愿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也还是有些懵懵懂懂。
她啊,估计一辈子也遇不到什么温柔与偏爱了。
还是学习靠谱,她永远臣服与试卷的温柔与偏爱。
九月初的夜晚,不烦不燥,不温不热,带着秋季的凉爽,许愿走下楼梯,在客厅落座。
许宁坐在她对面,旁边有阿姨正在给她剥虾。
看见许愿下楼,她眼帘微掀,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进碗里,细嚼慢咽起来。
“小姐,晚饭还符胃口吗?”芬姨走至她身边,为她剥虾去壳。
“这排骨有点咸。”许宁皱眉。
“我回头说下后厨阿姨,今天烧饭的师傅请假了,这个后厨阿姨是太太才找的。”芬姨解释。
“小小姐觉得呢?”芬姨将目光挪向许愿。
温柔带着期待。
许愿目光落在那道红烧排骨上,红艳艳的汤汁洒在排骨上,绿色葱花点缀着红色,看上去才没有那么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