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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策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向了王璃瑶。
王璃瑶环顾一圈四周,平静道:“诸位,在古神战场之中,千万别想着一步登天。这对整个仙灵界而言,乃是一次长远布局。”
“按照我父亲和仙委会的意思是,我们应当加强门户,应对有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而非完全着眼于当前的主宰槃。”
“未知的危险?”公羊策微微皱眉,“守哲家主的意思是,这一次界门之外还有危险?”
“也许有,也许没有。”王璃瑶语调微沉,声音十分严肃,“但魔族本身就是来自外界的入侵物种,我们难保主宰槃没有联系外部魔族的手段。我们也无法保证主宰槃在绝望之际,会否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
参与过狩猎的人都清楚,越是猎物被逼入绝境之际,越是不能掉以轻心,更别提是像魔族这样底蕴深厚,可以跨界作战的强横种族了,天知道他们手里还有多少底牌没用。
闻言,凌云道宫众人的热情和喜悦顿时消散了许多,各自的表情也变得格外凝重。
原本那些因为最近在对魔战略中取得部分优势而产生的轻松感,顿时消散一空,转而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公羊策瞳孔微微一缩,旋即又舒展开来,忍不住叹息道:“年轻之时,我总觉得论智谋,我自信不输给守哲家主。只是我运气不好,挑错了支持对象,这才棋差一着输给守哲家主。”
“但是现在,我愈发觉得自己和守哲家主差距甚远,他的眼光、格局,还有远略,都远非常人能比,从不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得失,甚至比诸多仙帝都看得更远。”
王璃瑶淡然轻笑。
她从小在父亲脚跟边长大,对自己父亲自然是非常了解,但同时又有些不太了解。
她的父亲,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全感。
正是这份不安全感,让她父亲总是喜欢未雨绸缪,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积攒一张又一张的底牌,就像是过冬前的小松鼠拼命囤积粮食一般。
一如眼下。
“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一步步积攒实力,协助仙委会逐步将古神战场开发和利用起来。”王璃瑶淡然说道,“不过,也并非没有短期目标。这一次,我带来了古神娏的混元道水。”
说话间,王璃瑶随手一托,道道湛蓝色的光芒便萦绕而起。
这光芒如丝如缕,如清风般轻盈,又似水滴般沉重,散发着玄妙的气息。
倏忽间,它们便汇聚成团,凝成了一具外表憨憨的水元素,“啪唧”一声抱住了王璃瑶的大腿。
看着正蹭她大腿的混元道水,王璃瑶神色间略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将它踹远了一些:“有了混元道水,就算是和古神娏建立了某种意义上的联系,我们在做任务之余,可以多留意古神娏的线索。”
古神传承!
这个目标,又是激起了小伙伴们的憧憬和热情。
凌云道宫若是拥有了古神传承,就可以真正尊称为【凌云神宫】了,这将又是一个跨越式的增强。
唯有王璃瑶心中暗暗苦笑了一声。
她知道,这多半是母亲看她在外奔波创业太累,索性就将古神娏的传承都给了她。而母亲她自己,多半已经在这些年里慢慢摸索到了自己的道,有了自己凝聚帝印的想法。
这让王璃瑶多少有几分沮丧。原本她去走圣地路线,是想给家族增加底蕴和庇护的。
却不曾想,家族的发展速度太快太猛,导致她根本帮不上太大的忙,只能在后面紧赶慢赶。
唉
同一时间段。
魔界。
主宰魔殿。
至尊垩低着头矗立在魔殿门口,身形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远古魔神雕像。
那模样,也不知他究竟在这里等了多久。
终于。
魔殿大门缓缓打开,至尊魇缓步走出。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至尊垩,眼神复杂莫名:“垩,主宰答应见你了。”
“多谢。”
至尊垩感激地冲他微微颔首,随即脚步沉稳地走进主宰魔殿。
至尊魇紧跟其后踏入了魔殿。
随之,巨大而恢宏的殿门缓缓闭合。
主宰宝座上。
身形巨大,犹如凶兽的主宰槃,有些漫不经心地坐在宝座上,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他的身边,还侧立着一位气息强大,气质阴沉的魔族至尊,正是至尊尫。
至尊垩无视了一切,缓步踏前,低着头行礼:“垩,拜见主宰大人。”
这段时间来,他每天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再见主宰一面,但到了今天,真正见到了主宰槃,他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反而充满了沉重感。
主宰槃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至尊垩。
良久之后,他才用充满威严的语气问道:“垩,你有什么要说的。”
至尊垩略作沉吟,说道:“主宰,现在咱们魔族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属下觉得,咱们有必要做出一些措施,改变如此不利局面。”
主宰槃眸光阴冷了几分,沉声道:“讲。”
至尊垩正色说道:“仙族有句古话,攘外须得安内,属下觉得有些道理。如今至尊冥跳出来扯旗,并成立了血色黎明掀起魔族内乱,虽然罪不可赦,但是他宣传的一些理念,未必没有道理。”
“荒唐!”
主宰槃还未曾开口,一旁的至尊尫便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冷声斥道:“垩,你的意思是说,至尊冥没有错,错的是主宰大人?”
“尫!”至尊垩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回瞪过去,“你少给我扣帽子,我是说至尊冥叛乱肯定要剿灭,但是他的宣传理念,值得我们学习和反思。”
“咱们魔族明明比仙族强大那么多,却为何始终无法消灭仙族?那是因为我们魔族内部思想混乱,信仰驳杂,干大事而重私利,往往会形成互相掣肘拖后腿的局面。”
至尊尫闻言,却是冷笑起来:“你的话很有道理。在之前,我们魔族内部的确问题重重,我们的确要好好反思。”
至尊垩闻言一顿,眼神一阵错愕。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至尊尫就已经神色狂热地继续说了下去:“那是因为伟大的主宰太过仁慈,给与了麾下子民太多自由,让诸多魔族滋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接下来,我们有必要用铁血手段肃清杂音,重新树立起伟大主宰的威望与意志!”
“从此之后,魔族只能有,也只该有一个意志,那就是伟大主宰的意志!”
至尊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尫,你疯了不成?你是要彻底掀起魔族内乱吗?这么做,岂不是白白让仙界占了便宜?!”
“呵呵~你也说过,攘外须得安内。”至尊尫看着他,声音冰冷,语气中充满了讥诮,“至尊冥叛乱,既是危机,也是机会。眼下正是主宰大人收回权柄,带领我们魔族走出困境的最佳时机。”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至尊垩看着他,只觉心中一阵冰凉。
他不欲再与至尊尫争辩,转而看向主宰槃,躬身道:“主宰大人。独立意志固然可以做到令行禁止,意识统一,但如此一来,风险也同样巨大。”
“一来,是容易走入误区,一旦主宰大人您决策失误,就可能带领全族走向灭亡!二来,消灭一切其它不同意志,那我们魔族,还是高等文明吗?”
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全族只能有一个意志,那除了主宰之外,其他魔族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垩,我看你是受了至尊冥的蛊惑。看样子,你已经接受了血色黎明那一套!”至尊尫冷笑着斥骂,“你,是想背叛主宰大人吗?”
“你放*!”
至尊垩弩极,还要再说,主宰槃却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们争辩,抬手压下了至尊垩后面的话。
“垩,本主宰知道你的忠诚,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他看向至尊垩,眸光森冷,深邃中隐隐透着些疯狂,“你接替尫的工作,彻底清剿血色黎明,将本主宰的意志与威严,贯穿主宰城,贯穿整个魔族。”
“主宰大人!”至尊垩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语调激动不已,“这样万万不可啊~我建议分化血色黎明,以怀柔手段先安抚整个魔族,重新树立魔族的荣耀与信仰。”
“放肆!”
主宰槃猛地一拍扶手,蓬勃的怒意宛如实质般镇压住了至尊垩,声音里透着疯狂。
“别以为本主宰不知道,你的内心深处在怪我不肯救你!所以你怨恨我,内心倾向了叛贼冥!”
至尊垩被他的反应骇了一跳,不由怔怔看向主宰槃,语气艰难无比:“大人,我,我冤枉。”
“冤枉你?你的手下有多少加入了血色黎明,需要本主宰提醒你吗?”主宰槃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蓬勃怒意,“念在你过去的功勋份上,本主宰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把麾下所有暗中投靠了血色黎明的叛贼统统抓起来,公开处刑以儆效尤,本主宰就信任你的忠诚!”
轰隆!
至尊垩膝盖跪倒在地,艰难的求情:“求主宰,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属下,属下会说服他们。”
“哼!你果然已经起了叛心。”
主宰槃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杀机,周身的气机微微沸腾,一股狂暴而强大的能量已经在酝酿,似乎随时准备将至尊垩就地正法。
至尊垩自然感受到了这股杀机,内心深处顿时涌现出了阵阵绝望。
难道,他至尊垩今天就要饮恨于此了吗?
他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仙族手里,反而要死在主宰手里吗?
这时。
一直未吭声的至尊魇忽然上前一步,低着头求情说:“主宰大人,至尊垩对您的忠诚有目共睹,他不过是个性耿直,一时转不过弯来。”
其实从今天至尊垩踏入主宰魔殿时,他就知道至尊垩今天绝不会有好下场,但几次犹豫之后,他还是没忍住开口求了情。
主宰槃深深的看了一眼至尊魇,眸中似有异样的神色涌动,但最终,他还是缓缓收起了杀意。
“既然有魇替你求情,念在你以往功勋上,本主宰暂且不杀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天开始,你就进深渊魔狱好好反省自己,刑期一万年!”
深渊魔狱!
至尊垩瞳孔一缩,眼底泛起一抹惊惧。
他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垂眸敛下心绪,缓缓道:“属下领命。”
依旧是同一时间段。
古神战场最深,最核心的位置。
在这里,正常世界的空间和无尽天渊空间,既是交织在一起,又是泾渭分明。
两种不同层级的空间,仿佛已经化作了液体,以一个核心点为中心,缓缓旋转着。
从外观视觉上,就像是黑白两种液体交织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漩涡的外界,不断向外延伸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就在漩涡的最核心处,矗立着一座恢宏壮阔,黑白交织的浮空城池。
这城池外形古拙,看起来沧桑而斑驳,仿佛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洗礼。
在浮空城池的中心位置,耸立着一座古老的青铜色巨门。
它无比高大,又无比宽厚,在扭曲的空间核心作用下,青铜巨门仿佛拥有无穷高、无穷宽,又无穷厚的物理尺度。
古老青铜巨门前,盘腿坐着一位身材颀长,又有些消瘦的老者。
他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袍,眼帘微阖,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死寂一般,与这一方城池、青铜巨门,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乍一看去,他就像是青铜巨门下的一抹白色幽影,渺小而微末,风一吹就会随风而散,不留丝毫痕迹。
这老者,自然便是鸿。
自第一代鸿以来,一代又一代的鸿就守在这青铜巨门之前,除非出现事关整个仙界的大事件,否则几乎从不离开。
孤独和寂寥就是这里的主旋律。
就连时间,在这里都仿佛要流逝得更快一些,一闭眼,一睁眼间,无声无息间或许就是几十上百年过去了。
忽然。
一艘外表呈流线型,极为好看的飞舟驶入了这座城池,打破了这一城的寂寥。
飞舟从城池上空掠过,径直飞到了青铜大门前面,而后缓缓落下。
飞舟内。
飞出来一位老者,一位青年的组合。
其中的老者宽袍广袖,须发皆白,红光满面,犹若世外神仙一般。
另一边的青年男子则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一身的气质宛若林间清风,温润而和煦,让人联想到竹影婆娑,松涛阵阵。
飞掠间,他那一身宽松的白袍随风摇曳,又给他平添了几分洒脱,颇有几分闲云野鹤,来世外寻访友人的隐士之态。
这两位,自然便是仙界第一,不,第二高手太上仙帝,以及少界主王守哲了。
察觉到他们的靠近,宛如陷入死寂的消瘦老者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笑意:“守哲啊,这【界神阙】的风光,是不是让你大失所望啊?”
王守哲环顾四周,笑了笑道:“除了壮观了一些,沧桑了一些,的确没啥好看的。”
“我早说了,这界神阙名字好听,实则是个凄苦无聊之地。”太上仙帝笑着说,“实在是守哲非要过来看看,我才勉为其难作陪一番。”
“要我说,守哲你着什么急呢?等你成为界主,你迟早也要长期驻守在【界神阙】,守护咱们的仙灵界界门。到时候,你多的是时间观赏这里的景致。”
说着说着,太上仙帝还调侃了王守哲一句。
“那我还是将少界主的位置,让给太上陛下吧。”王守哲笑着摇头,“我虽然宅,又不爱出门,但是对成为一个看门老头没啥兴趣。”
不待太上仙帝反驳,王守哲便已然轻飘飘落在了鸿面前,而后随手一挥,周围便出现了桌椅、茶具,水壶等等器物。
他在茶桌后坐下,主动开始烧水烹茶,并看了一眼鸿身后那古老而斑驳的恢宏青铜巨门:“这界门,就是古神盘死后化成的?不过,我怎么看这都不像是躯体所化啊……”
“哈哈~守哲你有所不知。”
鸿这时候也不再盘坐,而是起身坐到了王守哲身侧的椅子上。
他从王守哲手里接过生命新茶,呷了一口,感受了一番内腑被生命气息萦绕的清爽感,这才和声给他解释:“古神们和咱们仙族的形态并不一样。”
“远古时期的那些古神,大部分其实都是在超高浓度的能量环境之中自然孕生的‘灵’,其中一部分乃是能量所化,有一些干脆就是先天神物所化。譬如古神娏,便是自一团先天神水之中孕生而出,一出生便掌握着水之一道的至高法则。”
“而古神盘,代表的是咱们仙灵界开天辟地时,其中最坚硬的那部分物质,他死后化作青铜巨门十分正常。”
王守哲微微颔首,随手递了一杯茶给太上仙帝,信口笑道:“这么大一座青铜巨门,要是拿来炼制神器,不知可炼制多少把了?若是将其炼制成一件宝物,能不能一下子砸死至尊之类?”
太上仙帝接过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这可是古神盘的遗体。”
“你要知道,当初第一次仙魔大战之时,如果不是盘前辈牵头,组织起大量古神守住了大量远古魔族的入侵,咱们仙界当时就没了。”
“可惜他在战斗中消耗了过量本源之力,最终远古魔族被驱除之时,他也力竭而亡。最后关头,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将身体化作界门,将这处界域通道彻底封镇,这才给了咱们仙族繁衍生息的机会。”
“哈哈,守哲这样的想法也不是第一个了。”鸿倒是没在意这些,还笑着解释了一句,“听说第二代仙灵界界主颛顼前辈,就有过将界门炼成宝物的想法,只可惜,无论如何都炼化不了界门。”
“的确也是。若是能轻易炼制成宝物,又如何能挡得住魔族大军?”王守哲轻笑了一声,又有几分好奇道,“对了,鸿前辈,您在此前前后后守了一百多万年界门,可曾遇到过有某种存在,叩咱们仙灵界界门?”
一提到这事。
鸿的表情顿时严肃了几分:“能真正在界域之外游荡的生灵,每一个都很强大,至少都是仙帝级别!不过,界域之外极为空旷,十万载也未必会有生灵路过咱们界门,即便路过,基本也会被界门的威压气息吓跑。”
说到这里,鸿略一沉吟,继续道:“大约八十万年前,有过一头疑似界主级的异常强大生灵路过,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因素,它叩了一段时间界门。我当时害怕极了,只敢牢牢护住界门不敢应声,它后来见叩不开,就走掉了。”
“可惜了。”王守哲一脸惋惜,“如果咱们实力再强大一些,就能放它进来……我还没吃过界主级的凶兽肉呢~”
“……”鸿严肃的表情倏地僵住,看向王守哲的表情都变得诡异起来。
“说个笑话而已。”王守哲一笑,“我这难得远离世俗,不用再装家主和院长的牌面,又是在在你们两个长辈面前,这才跳脱一二,散散心,舒缓舒缓压力。”
“其实,我才五千多岁,还是个孩子呢,肩膀上的压力就沉甸甸的。”
“哈哈~这倒也是。”太上仙帝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忍不住笑骂了一声,“守哲你自己不说你才五千多,咱们又清楚知道你的跟脚来历,恐怕还真会以为你是哪个老怪物转世。”
鸿也是一笑,释然道:“界主级虚空生灵可不好对付,便是古神盘、颛顼大帝、鸿,他们三个碰上了,单对单也不可能将对方拿下。如果三打一,倒是有可能留得下。”
“那么说来,要想吃界主级的凶兽肉,咱们至少得有三个界主?”王守哲略一沉吟,“果然,咱们的目标还得放高一点。”
鸿再次沉默了。
此情此景,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楚,守哲这是又在说笑话舒缓压力呢,还是当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