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放心,有俺老程在,汉王总归要给咱们三分颜面,咱们再立些功劳,取富贵还不容易?
贤弟再瞧瞧徐懋公那厮,在关下耀武扬威的,他与汉王可无任何关联,可见汉王还如当年一般,惜才的很。”
秦琼就算这程大胡子的话半信半疑,这时却也只能含笑点点,不然还能怎的?当然了,两个人相交多年,他本能的就觉着程大胡子的话不尽不实,只是没办法揭穿,只能暗自提防而已。
而在一众河南降人当中,秦琼是当之无愧的首领人物。
其实这人不管走到哪都是人中之翘楚,他在张须陀部下时,得张须陀器重,归降李密后,李密信之无疑。
到了王世充这,王世充也很是礼遇,甚至将他任命为了自己的亲军统领之一。
而降唐以来,李建成也很看重他,若非河南降人总是寻衅滋事,不堪重用,不然的话,秦琼很容易就能在东宫寻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受到连累的秦琼并无怨言,还自请约束河南降人,让李建成非常欣慰。
这人不仅能给自己出谋划策,还能屡屡分忧,急人之所难,实属难得。
他不晓得的是,他的前辈们差不多都是这么想的,最后结果却很难说,因为秦琼手上从来没沾过旧主的血,可只要旧主一殁,他立即就能改换门庭。
从官匪两个角色中频繁转换,而且自然的和吃饭喝水一般,除了程知节这个大胡子,其余心眼稍微不够的,根本跟不上人家的脚步。
即便是三姓家奴吕布对上这位的时候?估计除了武力值之外?其余也是一无是处。
可以说,李建成对秦琼很是信任?因为潼关里面的河南降人在秦琼和程知节的压制之下?小麻烦虽然不断,可和之前李君羡差点闹出兵变时不一样?军心还算安稳。
而等到晋军闪电般过河占据了冯翊,并轻取华阴?彻底切断了潼关和长安以及河边其他各部的联系的时候?潼关上下一下就蒙了。
以李建成的作风,这边刚开个会,想要研究一下晋军攻打冯翊时去不去救援一下,还有关前的那些晋军是不是在虚张声势?看着人还挺多的?要不咱们还是像往常一样,静观其变吧,反正秦王也不会让冯翊落在晋军手中。
毕竟李神符乃秦王一党……可那边已经传来华阴陷落的消息。
潼关的战略环境一下便恶劣了起来,潼关之所以称之为关而非城,就是因为这里地势险要?利于大兵驻守,却不适合人群居住。
另外呢?潼关对外不对内,东边坚固?西边却要稀松得多。
当年屈突通率兵驻守潼关,当李渊率军渡河之后?潼关天险也就失去了大半的作用?而事实上也是很快潼关便失守了?正是从西边被人所攻破。
腹背受敌之下,潼关守军慌了神,李建成再召集众人商议军事的时候,乱七八糟的建议一下没了踪影。
除了责骂李神符无能之外,也只有固守待援一条路可走。
大事不妙之下,李建成就更信不过关中的河南降人了,他们驻扎的地方本来在东边,由太子詹事李纲掌管,秦琼,程知节等副之。
到了这些日子,开始频繁的调动他们,比如说秦琼和程知节两个就分开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他们此时凑到一处饮酒,是实打实违背军令的行为。
其余诸如郝孝德,吴黑闼,杨德方等人,都被调离开来,散于潼关各处,大家伙其实都明白,这是在提防他们引兵作乱呢。
他们自然很是恼火,觉着李大若是信不过他们,放他们离去就是了,何必如此轻慢英雄,实属不该。
其中大部分人则在想,若非当日王皇帝攻打的急,咱们又怎么会来投靠李渊?
好吧,河南降人们军心不稳是必然的事情,到了今日之地步,你不管待他们是好是坏,只要有一点的风吹草动,这些人必然惊起,之后是操刀而上还是转身就跑,皆要看风从哪来……
这是必然的事件,而非偶然发生,就像身在长安的李破就很笃定,根本不用攻打,潼关必先自乱阵脚一样。
比如徐世绩和张亮两个就敢在阵前攻打李神通的中军,这年头河南将领们的行为逻辑从中可见一般。
不管怎么说,秦琼这人在河南众人中的威望……嗯,起码在潼关降将中不做第二人想,即便就是这厮和程知节两个把大伙儿卖给了李渊。
可到降了李建成之后,也就秦琼秦叔宝厮混的最好,大家伙儿自然而然便也以他马首是瞻了。
试探结束,秦琼和程知节两个终于说到一块去了,像之前逃离王世充大军来降李建成一样,两人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制定计划。
这个节奏他们已经非常有经验,而且这事办的多了根本没任何的心理负担。
只不过这次程知节却和以往稍有不同,献关或者擒下李建成两个中必要占上一样,甚或是二者都给办到,那就更好了。
秦琼不太愿意冒险,他的说辞和以往也差不多,太子李建成对他们兄弟还不错,献关还勉强可以,毕竟大势如此,也属被逼无奈,但带兵去寻李建成的晦气,却很不厚道,有忘恩负义之嫌。
即便脸皮厚如城墙的程知节此时也有些替这厮脸红了,你说你怕打李建成主意的时候,被李建成的那些心腹给宰了,咱还能商量一下,可你跟俺说忘恩负义?
不说别人,魏公或者王皇帝听了,是不是要回魂跟你个秦大郎理论一番?还有那裴仁基是不是也死的很冤枉?
于是乎,程知节又费了好多的唇舌,才劝得秦琼点头,最后没喝醉,却弄的口干舌燥的老程离开秦琼的住所的时候,回头仔细想了想,立马开始骂娘。
还是和当初那些时候一样,坏人都让俺给当了,秦叔宝还是那个宅心仁厚,很讲兄弟义气的秦大郎。
这还只是私下里只有两人相商,要是还有旁人在侧,估计只有大家群起上前相劝,秦琼才会答应下来。
程大胡子郁郁而去,你说这还是秦琼把他给请过来商量事情的,最终呢……过后大家伙就算办成了事情,主谋也一定会是他程大郎。
秦琼不过是不忍举发,被迫与之一道罢了,你瞧瞧,这就是差距,程大胡子心眼不少,自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心里哪里高兴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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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华阴失守后,长安陷落的消息一直在潼关中流传,即便有太子心腹们的竭力弹压,也难免军心动摇。
没错,这等关头,可不光是河南众人蠢蠢欲动,其他守军将领也是人心惶惶。
在潼关另外一边,也有两人相对而坐。
只需瞧上一瞧,这两人一身的气度和秦琼,程知节之辈就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一人四五十岁年纪,精神却好,坐在那里,身姿笔直如松,双手拢于小腹,正目清神,凛凛然如对大宾,一瞧便知是孔氏门徒。
另外一个三十许年纪,轻袍缓带,身材颀长,面容俊逸,一身的书香气之外,军旅的痕迹也很重。
这两个人不但在潼关,即便是在西京长安,都是有着名声的人物。
年老的叫王珪,李破的老乡,扶风郡人氏,祖籍太原,你说这老乡瓷实吧?
这人的经历很传奇,他是南梁名相王僧辩的孙子,南梁灭亡后,家族渐渐融入到了关西世阀当中。
这人起初入前隋秘书内省,为太常治礼郎,后来受汉王杨谅事牵连,逃到深山隐居了十多年,期间据说和杜如晦,房玄龄等人交好,也不知真假,谁会跑去深山经常探望他,闲的吗?
而且还是太子李建成听说了他的才能,征辟入东宫为官,要是和房杜交好,应该早就入了秦王府吧?
王珪不但守礼,且在关西文坛当中占据着一席之地,名声不小,李建成对他非常敬重,如今已为太子中允,参与机密,起草文书,是太子一党中的中坚人物之一。
另外一人也不差,韦挺是也,韦氏雍州万年一脉,韦待价的父亲,来历在这里不用赘言。
他也是坚定的太子一党,时任太子左卫骠骑,检校太子左卫率,对于如今的太子李建成而言,他可比王珪重要的多。
可韦挺也是倒霉,之前随桑显和出关,在风陵渡口一战当中,为敌所破,桑显和逃的快些,韦挺因为位置的原因成了殿后部队,差点没让人拿住,狼狈的逃回潼关,受了些伤,养了一个冬天才勉强痊愈。
所以此时韦挺得气色还是不太好,如非军情紧急,加之太子也非常需要他与朝中韦氏一族沟通,以免韦氏彻底倒向秦王一边,不然的话,他应该是早就回了京师养伤才对。
两个人隔案而坐,案上并无酒菜,只有茶汤在冒着袅袅的烟气,这里是韦挺的居所,瞅着比自己年岁大上许多的王珪,韦挺暗自猜测着他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