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德彝迈着轻快的步子行往门下省,今晚他就宿在那里。
喝了点酒,被冷风一吹,身上不由打了几个冷战,从人见了立即将他围了起来,两个门下省的官员立即在旁边嘘寒问暖一番。
封德彝摆了摆手,他心情正好,就是饮了几杯,感觉有些晕,不由暗自叹息一声,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
他今晚见驾其实就说了两件事,可另外却又说了很多话,觉着有些心累却又感觉比较亢奋,很有一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感觉。
当今天子和李渊比起来,心意难测,翻脸无情之处要……唉,真可谓是一言难尽。
大体上皇帝还是很宽容的,这一点他已经把握的很牢,对待臣下很多时候都和颜悦色,即便惹恼了他,也少有疾言厉色之时,就是后账找的有点勤,却也无伤大雅。
这方面和李渊待人很相像,却又有所区别,李渊的仁厚趋于虚伪,其实心胸并不宽广,从他对待自己几个儿子以及刘文静等人上面就能看得出来。
当今天子那才是真的宽容,对待功臣总存有维护之心,所以臣下们对皇帝也多存感激之意,至今也没传出那些人私下里抱怨的只言片语,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了,他们都是皇帝,翻脸无情之处作为臣下应该时刻警惕,尤其是他这样的近臣,方才劝谏皇帝的时候,皇帝眼中流露出来的凶光就让他有些心惊肉跳。
可在细微处,皇帝和李渊的区别可就大了。
和李渊相处一段时间,他封伦就可以保证不会无故触怒君王,李渊皱眉或者欢笑的时候,他知道李渊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基本上不会猜错。
可当今天子……到了现在他还有些把握不住分寸,比如说方才,皇帝突然就提到了封禅之事,让他没有任何的准备。
但到了最后,看上去皇帝也就是想到了哪里便说到哪里的样子,让他白担心了一场,现在琢磨一下,也许就是余怒未消故意提起此事来吓唬他一下?
这心眼可就小了一些吧?好像孩童玩闹,你给了我一巴掌,我非得还回去一脚,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可身处其间的时候,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刁钻古怪的性情,封德彝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官场沉浮这么多年,还真没碰到过。
好在皇帝性情大体上他是不会看错的,不然的话跟皇帝相处,他就该好好想想是不是该换个方式了。
当然了,一些细节之上还要仔细琢磨,比如说李渊喜欢听奉承之言,百听不厌那种,当今皇帝则不然,人家也喜欢听好话,但听着听着好像就有点不耐烦了,估计是怪你夸人的时候不用心?
好吧,这位揣摩圣意的工夫已做到了深处,很有点佞臣的样子。
……………………
不过不管怎么样,封德彝都办成了两件大事,萧时文,温大临两人都要欠他一个人情,哼,能够劝得皇帝举行祭天大典,也就是他封伦了,其他人说话都得被皇帝当做耳边风。
想到这里,封德彝不由颇为得意。
接着他又想到今年赏功之事,将有四人晋封柱国之位,李靖,尉迟恭,步群,还有张伦,除了李靖之外,其余三人都是战功卓著的军中上将。
等他们陆续还朝……封德彝想象了一下之后的景象,不由又暗自叹息了一声,那时有的朝臣们头疼了呢。
……………………
冬季的寒冷,并不能剿灭朝臣们火热的心,朝廷大策多已蓄势待发,有的人们忙碌,相比纷纷扰扰的元贞三年,大唐元贞四年将是另外一番光景。
有的人趁机上请皇帝变更年号,只要李破点头,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反对,还会有些祥瑞奉上,比如雄鸡夜啼之类的,李破登基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朝中的史官们正在修史,最让人头疼的是皇帝下诏把纪年给改成了公元,按照这个说法,大唐元贞三年就是公元846年,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顺着前秦始皇帝称帝的那一刻算起,将整个纪年捋下来,让历史的进程一下就清晰了许多,抹去了些历朝历代的个性特征,却简单易记。
以此为前提记录天下大事,能省去很多的麻烦。
而消息慢慢传出,文人们的反应不大,想来等时间长了,他们习惯于用公元纪年来记事的时候,便会察觉出其中的方便。
现在史官们就在加紧修改纪年,从始皇帝到现在八百多年的岁月,想要把纪年都整理清楚可不是个小工程。
尤其是战乱时节,各个诸侯的纪年,年号乱七八糟,这事做起来也足以让最熟知历史的人头疼。
李破的想法还不止于此,什么匈奴,突厥,高句丽,吐蕃,西域等等,他要把这种纪年方式推广开来,让后来那些得意洋洋,总喜欢制定规则的家伙无路可走。
当然了,他这就想的有点多了,强势文明总是值得效仿借鉴,到时你衰弱不堪,人家说纪年是他们创造的,你也得听着不是?
西边那些人崇拜东方文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等他们的子孙人模狗样起来,不是照样反过来对你文化输出?
最终其实也不过是四个字,弱肉强食罢了,一个纪年可改变不了什么。
……………………
李破如今觉着元贞用着还不错,用不着费心费力的去想什么新的年号,按照他的意思,他当皇帝就用一个年号又能怎的?
等他把天下治理的繁荣昌盛,谁还能因为一个年号就说他不是一个有为的君王?
除了纪年上的创新之外,那些在时人眼中古怪的数字也在推广之中,在得到何稠等人的称许之后,很快就会出现在国子,长安书院等地方的术数课本上。
皇长子李原已经艰难的背下了这些四六不靠,看上去完全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古怪东西,并能从一书写到二十了,进度还不错?
然后便是加减法,而这才刚刚开了个头,皇长子那辛酸的童年不需要太多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