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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 第1817章上疏(二)

马周的上疏言之有物,而且做足了功夫,显示出了过人的才干。

比之出身名门,一身贵族习气的长孙顺德叔侄,马周的做派就是那种出身平民,埋头做事,努力上进的典型。

他对文院的架构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很有超前的眼光。

马周认为文院教授科目,门类太过宽泛,有些教授自恃才学,专教自己擅长的东西,喜欢卖弄学识,却对学生之长才一点也不关心,虽然名气很大,却算不得好的老师。

书院招教授的时候,也以对方的名声为准,名声大的就厚待于人,名声小一些,想进书院便不可得。

但那些才德俱佳之人,多数早已名显于世,哪里愿意去书院教书?

如此一来,有些科目竟然找不到合适的教授。

所以这方面应该得到朝廷的重视,只有好的老师,才能教出好的学生,朝廷选材大政,若是这般随意,岂不憾哉?

再有就是如今无论是长安书院,还是长安海事学院,或者是各地的其他书院,都是按照国子监的模式建立的。

国子监以前是什么地方,大贵族云集之处,各个自小便有名师言传身教,入国子监并不是为了求学,而是想求一个进身之阶罢了。

教授的那几门基础学科,他们早已熟读,根本不用国子监的教授来教。

书院则不成,都是童子入学,即便不用在文院中开蒙,可大部分人对各类基础学科都没有正经的学习过。

聚在一起听教授讲学,水平参差不齐,教授们也不怎在意,只愿意好好教授那些聪慧的,或者家世好的。

最终的结果就是到了大讲之时,一些学生还没有学好基础学科,听的似懂非懂,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而其中一些本就有基础的学生,则在此期间脱颖而出,多为门户高峻的贵族子弟,于是傲视同侪,自诩聪明,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家学中早行了一步而已。

有鉴于此,马周建议还是按照年纪,学识,甚至是专长,在生员入学之时分门别类,先耐心的教授生员三年基础学科再说。

等文理通达之时,再进入之后的专业领域……

什么是此时的基础学科,那就不用多说了,先把大字练好,认得千字文,之后就是四书五经之类的儒家科目,另外还要有各种史学,术数之学等等。

这个阶段基本上是养成学子的读书习惯,让他们懂得基本的做人道理和一些人情世故。

后面的专业领域,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就是继续深耕下去,读一些古人的经典批注,培养自己的思想观念,树立起正确的人生目标。

如果你不愿意在这条许多人都在走的路走下去,现在则有一些其他门类可以选择,比如说外族语言,天文地理,农业,各类工匠技艺等等,朝廷需要的人才很多,这些都可以直指入仕之途。

成就上也不一定比那些精通经史的人差了。

马周的意思是招一些学识不用太高,为人踏踏实实的读书人到书院教授学生基础科目,那些名宿大家则可以让学生开拓眼界,增强见识。

不能像国子监那样,笼统的把所有学生聚在一处讲学,就算那些名家愿意教,下面的学生也得能听懂不是吗?

这些道理在后来不算什么事,统一招生,统一教学,就算有私教,大部分学生的进度差的也都不会太远。

可在当世,就算是贵族和贵族之间,很多时候也是天差地别。

马周明显意识到了其中的弊端,于是针对这一点上了谏言,并对朝廷建立书院,之后就不管不问的做法大加指责。

建立书院,实乃善政,然数载已过,书院中科目渐多,可用以教学的书本竟还不齐全,有些科目设下之后,因前途暗澹,竟然招不上学生,也没人来过问。

书院中管事的人更不在意,只管拿自己的薪酬,闲来就聚三五好友,饮酒作乐,把书院的职位当做了闲职,比林下隐士还要逍遥几分。

马周在这意有所指,其实说的就是那些诸侯降臣躲到书院避风头的事情,他们不好好教学,却在时刻关注着朝廷动向,一旦得了机会,便会重新入仕,哪里还有兴趣教导学生学识?

…………

李破把马周的奏疏拿回到甘露殿寝宫看了几遍,摸着自己的鼻子觉着非常惭愧,他已经好久没有去过书院了。

当初建立书院时的想法有很多,比马周这些谏言还要周全,毕竟他是知道怎么建立系统的学校的。

可作为皇帝,他太忙了,他有耐心执行长远的策略,可到底是有所偏重,对开疆拓土的帝王功业更感兴趣。

如果不是马周这封奏疏,他还等着书院的人才涌现出来,来参加科举应试呢,无意间已经忽略了文化教育的重要性。

当年他还跟人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才过了几年,连他自己都对此松懈了下来,那么下面出些幺蛾子也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国家的政策就和养在家中的花草一样,若不能勤来浇灌,剪去不必要的枝叶,拔除杂草,不久便会枯萎。

李破自我批评良久,这事还用人来提醒,不该啊不该。

尤其是长孙顺德那混账东西,竟然还敢把这个压下许久,多少大事都坏在这样的人手中,真是该死。

那为什么长孙顺德会拖延马周的奏疏?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买卖生员资格之事是不是和他有关?压下了好多天,是为了扫清首尾,让人无法追查吗?

李破的眉头深深的蹙了起来,觉着这事分外的不可思议,要知道长孙顺德可是出身名门,位在三品。

这样的人还会在乎那点东西?在书院动手脚,这种下作之事得多没谱才能干的出来?

寝宫之中,灯火阑珊,李破暗自摇了摇头,他倒宁愿相信科场舞弊一桉是长孙顺德干的糟烂事,那还算有点看头。

毕竟栽赃房乔,应该是政争所致,买卖生员资格那点蝇头小利,若是把一位从三品高官牵扯于内,那可真就是闹出大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