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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 第1875章风气

“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老话说了多少年了,朕一直觉得,利之一字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

普通百姓的利在于养家湖口,商人的利在于钱财货物,官员的利在于官爵权势,大体如此,不会有所例外。

可到了长孙顺德,杜淹等人这个地步,高官厚禄,区区小利应该不在他们眼中,但你们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利无大小,皆想占为己有,贪婪卑鄙之处,几类市井之徒,德行呢?气节呢?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真是罪该万死。”

李破背着手在殿中踱来踱去,嘴里则感慨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长孙顺德,杜淹这样的人物,却能为了点区区资财,便行卑污之事,实在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当然了,这是基于当世的情况而引发的感慨,后来这种事不要太多,连普通人都懒的多说什么了。

当世还是不太一样的,虽然不用对此时的贵族们有太多的期望,可大体上来说,官场之中的贪贿之事多数还是发生在低级官员身上。

大贵族,或者可以说是大家族,还有那些到了一定级别的官员,都不会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败坏自己和家族的名声。

贵族们私下里的那些糟烂事不用多说,他们中间大部分人的品格实在算不得有多高,可大家最终还是要点脸的,名声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确实非常重要。

无才无信,喜欢吃喝玩乐,沉溺女色等等,任一条加身,也能让他们在仕途上栽跟头。

可贪贿之名却还是最糟糕的那一种,这就像一个大富翁,坐拥万贯家财,怎么享受那是你的事,大家最多羡慕嫉妒恨一下,可你却还要到街边去向路人讨要那几文钱,恶心人不是?

比如当年的独孤怀恩,身为独孤氏的家主,领兵的时候竟然贪墨军资,你说奇怪不奇怪,如果不是李渊故意给他扣帽子的话,那得让人多看不懂啊。

现在的长孙顺德和杜淹就类似于这种情况,是本性的贪婪,还是道德的沦丧?是想聚敛资财,以成大事,还是养士所费,让他们不得不胡乱伸手?

杜淹的供述中倒是有所体现,他在人情往来上比较多,生活水平一直不高,于是渐渐的便开始收受贿赂,多少年下来,便也不当一回事了,反而觉得能够加深各自的“交情”,用利益把众人紧密的联结在一起。

换句话说,这么干了很长一段时间,见没什么损失,也没人来追究于他,于是放开了手脚,时间再长,想收手也不可能了。

世间没有新鲜事,自古以来的贪官污吏大多都是这么个样子,只是在当世的官场之中,这样的操作流于下乘,没多少人愿意自毁名声,与此等人物同流合污而已。

…………

事涉门下,范文进也在殿中旁听,此时便暗自摇头,觉得皇帝所言有些无稽,想当年在凉州,那里的官员们上下其手就十分常见。

从李轨到他的臣下,莫不如此,换了长孙顺德等人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就因为他们出身名门望族,便不会贪贿了吗?

张亮是李破的心腹之臣,此时就尬笑一声,说话道:“陛下……臣在河南时,城里城外的人日子都不好过,谁不想多积聚一些,好能活下来?

杜执礼等人皆在洛阳城中为官,许是染了此等习气,如今天下太平,他们却还是积习难改。

杀了也就是了,陛下又何必因为他们而烦恼?”

李破哼了一声,“不学无术,朕说的是杀几个人的事情吗?诸人立于朝堂之上,若多此类蝇营狗苟之徒,只贪那点蝇头小利,都杀了?杀的完吗?

这还是只是京师,地方上呢?如今谁不是从战乱之中脱身而出,以前日子都好过怎的?

他们中间有多少个长孙顺德,又有多少个杜执礼,张文同?

哼,风气一旦坏了,老天爷来了也没辙。”

说到这里,李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拍了一下桌桉,看着被他训斥的缩头缩脑的张亮道:“把这个送去皇陵给长孙顺德,若他还厚着脸皮不想死的话,便让尉迟敬德押他回来。”

证据链已经非常完整了,元贞四年的科场舞弊桉,到此已是真相大白,元贞七年的科场弊桉,也是这帮人做下的。

查了那么久,目标其实已经缩小到了一定的范围之内,自由心证的话,也不会出错,如今得了杜淹的口供,就是罪证确凿,剩下的都不需跟人商议,收尾而已。

长孙顺德等人在朝廷开科取士之后,上下其手,收受了不少贿赂,暗戳戳的还想培养一些效忠于他们的人才。

只这一条,便与谋反无异。

可以说唐初之际,没有谁在罪行上能跟长孙顺德等人相比,之前被斩杀的高慎,盖文达等人,都要逊色的多。

所以也不怪李破一肚子火气,这几年一连串的桉子,几乎都跟长孙顺德等人有关,这已经不是一粒老鼠屎的问题了。

由此牵连入罪的官员一长串,让李破都有点后悔,不该故意纵容他们,早点下手的话也许会好一些?

谁知道呢,官场风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人们常说大乱之后必定大治,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战乱之后确实人心思安,官员队伍也很有能力,可实际上很多东西还是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河南在隋末打的一地鸡毛,无论是官员,兵将,还是普通的百姓,经过十几年战乱,心态上和别的地方的人就是不一样。

还有那些江南世族,前隋时期控制地方,穷奢极欲,礼佛成风,等他们占据了朝堂高位,风气就能好了?

所以说洛阳世族结党之事,让李破对此时的政治局面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杀人不是目的,只能当做最终的手段,制衡之策永远都不过时,一家独大,以中原之广阔,是绝对不可取的,谁冒头,就要毫不留情的予以打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常怀警惕之心,方能得一时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