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神速”这话谁都会说,但能做到的人很少,而明白孙武说出这个道理原因的人则恐怕更少。很多人只是站在战术层面来看待“兵贵神速”,认为孙武的意思无非就是表示作战应该追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着敌方没反应过来就将之击败。
这个理解没有错,但是并不全面,甚至未必是孙武在兵法中写下来的根本原因。《孙子兵法》的核心要义其实是“算”,算账的算,所以他说“兵贵神速”也必然出自于“算”。
刘綎以往对“兵贵神速”的理解也是战术层面的,直到在朝战过程中得了高务实的指点,他才开始明白什么是战略层面的“兵贵神速”,也才理解了“算”的重要性。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这段话的直译是孙子说:用兵作战的一般规律是,要动用战车千辆,辎重车千辆,共十万士兵,还要向千里之外运输军粮,那么前方、后方的费用,外交使节的用度,作战器械的补充,车辆盔甲的保养,每天都要耗费千金,然后十万大军才能运转。
简单的表述则是:打仗就是打钱。
按照兵书的说法,千里之外运粮,叫“得二十人奉一人”,费20个人的口粮才能养一个士兵。这还仅仅是运粮这一项,士兵的盔甲、武器、战马等等,哪个不要花钱,哪个花得又少了?
故兵法云:其用战也贵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
用兵作战就要求速胜,旷日持久就会耗损武器装备、挫伤军队的士气,攻城就会使军力耗尽,军队长期在外作战就会使国家财政发生困难。
对此,米国人应该深有体会。1961-1975年,米军在越南打了十几年仗,先后派遣了250多万人到越南,其中超过54万人为地面部队,除了没有动用原子弹,什么高精尖武器都动用了。
然而米国不仅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反而是死了5.8万人,伤了10多万人,总共消耗弹药760万吨——相当于它在二战时消耗的三倍,耗费近3000亿米元,最后在席卷全国的反战浪潮压力之下不得不撤兵。
越战中,米国打赢了大多数战斗,但最终输掉了整场战争。
兵法又云: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武器装备耗损,军队士气挫伤,军力耗尽,国家经济枯竭,那么其他的诸侯就会乘机发起进攻,到那时候即使有再智谋的人,也没有办法挽回这样的局面了。所以,用兵作战只听说过老老实实的速决,没有见过弄巧的持久。
“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的解释有多种,但核心思想就是速战速决,因为拖不起。
当初高务实刚给刘綎说起这些道理的时候,刘綎其实是不怎么信服的,因为他当时觉得高务实数次指挥大军并没有怎么贯彻“兵贵神速”的理念,打得最快的一次也不过是平定西北之乱。
只有在那一战,高务实是玩了一手神兵天降的,其他历次作战时,刘綎觉得高务实都打得很“正”,中规中矩罢了,主打的是一个稳字。
不过,到了此次西征之前,随着高务实继续给他开小灶,将西征准备一项项分析给他听后,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高务实所说的“兵贵神速”是战略层面的,跟他以往的理解完全不同。
首先,高务实从来不打第二遍——意思是,他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一次性解决问题,不给敌人留下再次生事的机会。
一场仗今年打了但没彻底解决问题,结果明年又得继续打,这原本是很常见的,但刘綎却发现高务实手底下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安南、定北、平西、征东,高务实但凡亲自出马,就一定会把问题全部解决,坚决不给死灰复燃的机会,而这就是战略层面的“兵贵神速”——这里的“速”未必仅指打得快,而是在于解决一件事所需要的整体时间足够短。
诚然,这种事可能只有高务实这样的文官重臣能做到,因为所谓“不给死灰复燃的机会”往往需要战争之后的政治手段来配合,而刘綎这种武将很显然权限是不够的。
但是,这次领悟依然让刘綎得到了很大提高,因为只有懂得了其中道理,他在军事上才能做好配合后续政治手段的打击,知道该打成什么样。
根据高务实在此次战前给他的一些预测数据来看,本次西征的花费堪称天量,朝廷方面仅在大军出动之前就需要花费千万两白银,如果战争不能顺利、迅速的结束,那么每拖延三个月,朝廷就要多花费六七百万两的巨资。
每多拖一个月就要多花两百万两,这是什么概念?就算刘綎以往并不太关心这些,但仍然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所以,他现在深知自己责任之重大,但凡能争取打快一点,那就必须快打快收;但凡能少动一些兵力,那就不要多派一个人。
八千骑兵和约两千五百威虏堡护矿队很快便整装出发。因为距离肃州城仍有百里,刘綎所部依旧保持牵马行军状态。按照他的计划,等离肃州只有三十里左右时再转入骑乘态,以慢步进入战场,到能被肃州城头目视的距离之后再改为快步,争取在肃州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直接破城。
此时有个好消息,威虏堡护矿队居然也有马。虽然堡中这批马不是战马,而是原本通过贸易从土默特西部部落购入的一批挽马,一共有五千匹,但不管怎么说,临时拿来骑乘和拖运火炮还是做得到的。
当然,这批挽马的调用需要刘綎盖他的关防大印,因为威虏堡铜矿执事高鹤、护矿队纵队长高铎俩人的权限不够,都管不着这批马,他们原先的任务只是保护集团资产。
刘綎就不同了,高务实给刘綎的权力很大,允许他在认为必要的时候调动京华在甘肃的一切人、物、财力,那么这“区区”几千匹挽马自然不在话下。
威虏堡护矿队的加入使得轻骑奔袭而来的刘綎部获得了最急需的火炮支援,双方组成联军朝西南方向的肃州城杀奔过去。
刘綎部上下一开始还挺担心威虏堡护矿队能不能跟上他们那的行军速度,走了一二十里之后终于放心了。高铎没有吹牛,护矿队这批人打起仗来如何暂时不好说,但的确都是铁脚板。他们身上背负的武器物资比刘家军骑兵战士甚至还要重一点,但居然没有一个掉队的,看来能当矿工的人身体素质的确没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