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烛火扭动摇曳,将孙博义的面孔勾勒得光影明暗,层次分明,他一只手拿着一个药盒,一只手从之中掏出一抹药膏,然后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孙博仁的眼窝旁边。
被无明业火灼烧过的孙博仁浑身皮肤龟裂如同久旱天地,一道一道的裂开,最宽的裂隙处竟有小拇指宽,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红彤彤的血肉,十分可怖。
但更可怖的是孙博仁眼窝之中便是两个黑漆漆,空洞洞的窟窿,他的眼球已经被烧得一点都不剩,里面泛着暗红色的血肉,眼窝四周裂纹像蛛网一样密布延伸。
孙博义小心的将药膏涂抹在孙博仁的皮肤裂纹处,整个宽敞阴暗的牢房之中很快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和其他牢房的恶臭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孙博义仔细的照料和服侍下,孙博仁的皮肤虽然依旧可怖,可却是在慢慢的好转,别的不说,光是他龟裂的皮肤裂纹处,以前最宽的地方有拇指之宽,甚至皮肤裂痕处的血肉都往下凹陷,如同身上有一道一道的峡谷沟壑。
此时这些“沟壑”也在慢慢的愈合,但让孙博义痛苦的是,他哥哥的神智似乎没有什么要好转的迹象,依旧是下意识的喃喃着:“火……火……烧死我了,烧死我了!”
这样的声音一开始让孙博义心若刀绞,悲痛欲绝,他从小与哥哥孙博仁相依为命,在哥哥的拉扯下才能长大成人,而且从小都是哥哥给他吃最好吃的东西,穿最好看的衣服,就连修行的时候都将最好的资源全部让给他。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在意的人,所以,看到自己的哥哥变成这样,孙博义心中之痛,可想而知。
可时间是这个世界上能治愈一切的灵药,慢慢的,孙博义在这样的声音中也一点点变得铁石心肠,不会再因为哥哥的**而心绞剧痛,只是心中唯一不变的便是他那燃烧沸腾的复仇之火。
孙博义在为孙博仁涂抹上了最后一点膏药后,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起身默默的为孙博仁穿上衣服,又盖上被褥,准备离去时,却忽然间听见孙博仁低声喃喃的说道:“阿义,阿义!”
孙博义听见这声音顿时一愣,顿时兴奋起来,扑到床前,激动的按住了孙博仁的肩膀,哽咽的悲呼:“哥!哥!!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哥!!”
孙博仁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又再一次重复的说道:“阿义,阿义……”说着,他微微的抬起手来,手指颤动。
孙博义泪水盈眶,握住了孙博仁的手,颤声道:“哥!我在这里,哥!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孙博仁艰难的说道:“阿义,别走,阿义……”
孙博义泪水簌簌而下,他紧紧握着孙博仁那只皮肤粗糙宛若岩石的手,哽咽道:“不走,弟弟不走!哥,你跟我说,是谁害了你!是李乘风么?”
孙博仁听见李乘风这个名字,张开的嘴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半天没有反应。
孙博义忍不住凑近了一点,道:“哥,你说什么?哥?是李乘风么?”
牢房石室之中寂静无声,只有墙壁处因为阴暗潮湿而积攒的露水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以及牢房远处阵阵隐隐约约的凄厉惨叫声回荡不散。
过了好一阵,孙博仁才嘴唇颤动了一下,道:“阿义……阿义……”
孙博义大失所望,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追问道:“哥,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哥!你若是能听见,就用手指点两下我的手掌心。”
说着他将孙博仁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之中,道:“哥,能听见么?”
但无论他用怎样渴盼的目光看着孙博仁,孙博仁都没有进一步的反应,他只是反复重复着呢喃**的话语,呼喊着他的乳名。
孙博义再一次失望,他闭上了眼睛,痛苦的站了起来,使劲抹了抹眼泪,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哥,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说罢,孙博义起身走出牢房,然后回身将门关上,自己朝着地牢外面而去。
走出去一百多米远,孙博义忽然看见迎面走过来三个人,其中一人走在最前面,戴着兜帽,兜帽中一团漆黑,仿佛浓雾遮住了面孔,可是透过这个人走路的姿态和其身形,孙博义能够辨认出这是一个女子。
而在这个女子身后是两名幽行者,都身穿一袭黑衣,不仅戴着帽兜,而且脸上也戴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鬼火一般幽幽发亮的眼眸。
孙博义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敬畏的退到路边,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等待着这三人经过。
理由很简单,因为其中一名幽行者袖口内部缝着一把白色的短匕图纹,这代表着此人是幽行者的大统领!
幽行者在名义上直接向灵山派的掌门负责,掌门不在时向代理掌门负责,可如果代理掌门也不在,那整个幽行者组织则只向大统领负责,四天阁任何一位阁主都无法单独调动他们。
也正因为幽行者的权力和力量太过于强大,掌门害怕四天阁的任何一名阁主勾结幽行者,最终形成像藏剑阁那样尾大不掉的可怕局面,因此制定了幽行者的轮换制度,以及身份隐藏制度和直接效忠掌门的制度。
但天底下,任何的规矩和制度都有被腐化的一天,此时的幽行者力量空前强大,但……也已经早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刚刚成立的幽行者了。
尤其是大统领的位置如此重要,权力如此巨大,可任何一个大统领在其位置上最多就只能干十年。
而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十年又足够干什么呢?
他们辛辛苦苦的操劳十年,到头来却被从这个位置上踢下去,不仅因为琐事而要耽误十年宝贵的修行时间,在离开以后得到的补偿却又远远不够。
最重要的是,一旦品尝过原有的权力滋味后,再想舍弃,就太难太难了。
这三名黑衣人对待孙博义如同空气一般,仿佛没看到他,径直从他身边而过,继续向地牢深处而去。
一路走了两刻钟,他们才来到了地牢的最深处,其中大统领身旁的幽行者上前打开牢门,却通过牢房中幽暗的火烛光亮看到里面绑在石架上的一个人:黄霓裳。
为首的黑衣人走到牢房之中,幽行者大统领默默的跟了进去,另外一人则在外面负责看守放风。
这两人进去后,他们看了黄霓裳一眼,见她已经被鞭笞虐待得体无完肤,身上衣着不整,到处血迹斑斑,羞处都暴露在外面。
黄霓裳此时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人进来,她早已浮肿青紫的眼睑微微抬了抬,声音极为虚弱的说道:“我冤枉,我冤枉啊……”
这名大统领仿佛没听见她所说一般,也仿佛没看到黄霓裳身上露出的羞处,他目光如同魔鬼一样幽幽的直勾勾的盯着黄霓裳,声音沙哑而低沉的说道:“黄霓裳……你想死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