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涵骤然间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猛然狂喜,几乎迫不及待下一秒钟便要见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子。
可是,苏月涵转瞬间便又转过念头来,神色有些黯然:自己又要如何与他相见呢?
自己现在对于李乘风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拖累,只会给李乘风带来灾祸。
最重要的是……自己要如何面对李乘风呢?
她现在对于李乘风感情极其复杂,一方面根深蒂固的恨意难以消散,仿佛一个盘踞多年的怨灵,诅咒声久久难以消散;而另外一方面,前生今世的爱意交织在一起,又产生了强大的相思之情,并且令她极为罕见的又长出了七彩玲珑心。
这种爱恨交织的感情让苏月涵痛苦而纠结。
小竹子拍着手笑道:“月涵姐姐,你认识乘风哥哥呀?我说他为什么一听到你的名字就那么欢喜呢。”
苏月涵勉强笑了笑,她犹豫了一下,道:“只是相识而已……走吧,我们回去。”
小竹子哪里知道大人的恩怨纠葛,她哦了一声,从苏月涵怀中跳下来,蹦蹦跳跳的往自家棚户而去。
在另外一边,当兵的媳妇很快找来了大夫,大夫进屋一瞧,猛一下被一股浓烈的臭味熏得眼前一黑,赶紧用袖子捂住了口鼻,眯住了眼睛这才往里面去。
此时的这个士兵坐在粪桶上拉得嗷嗷直叫,整个人明显得看见已经脱形,相比之前女人出门的时候,他已经瘦了不止一圈,甚至眼窝都开始凹陷下去,脸颊也深深塌陷,头发甚至都开始脱落,人仿佛这么一会功夫便老了二三十岁。
大夫骇得目瞪口呆,女人更是嗷的一声呼喊,不顾脏污便扑过去想要去看看自家男人情况如何,但旁边大夫一把将她拉住,大声喝道:“别去,这定是瘟疾!快走,带着你的娃娃快走!”
女人拼命挣扎,大声嘶喊:“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男人吧!”
大夫抓着她怒道:“你还想不想要你娃娃的命!”
这一句话点中了女人的死穴,她深深的看了自家男人一眼,泪流不止,哭声不绝。
当兵的此时挣扎着抬起头来,他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家那个黄脸婆,哭声道:“他娘,你带着娃儿快走!我,我定是没救了,你……到时候尽可再找一个,一定要找一个待娃儿好的!走吧,快走!”
女人呜呜哭着,跪下给男人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当家的,来生我还做你女人。”
当兵的惨笑了一下,颤声道:“还有来生,就别再相逢啦,跟着我这没甚出息的大头兵又有甚么意思。”说罢,他奋起余力,朝着女人嘶吼道:“快走!!带着老子的娃儿快走!!!你们一定都要活下去!!!”
女人嚎啕大哭起来,她不敢再说,起身抱着孩子便往外冲去,但刚要出去,大夫又一把抓住她,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温热的锦囊,带着她来到屋外门口,认真的叮嘱道:“把这个带给我儿。”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狂喜,抹泪道:“大夫,你要去救我男人么?”
大夫摇头道:“老夫行医四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瘟疾,你男人只怕凶多吉少,老夫……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女人捂嘴哭了起来,大夫面色一沉,厉声喝道:“快去!这等瘟疾一旦扩散开来,满城百姓都命在旦夕!老夫豁出这条命,也要查明这等瘟疾的来历!快去!!”
女人不敢再停,揣着锦囊,抱着自家孩儿便撒腿狂奔而去。
而这大夫,他身材中等,面容削瘦,颔下留着一缕长须,容貌并不甚出奇,但在这一刻,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庄重而神圣,他浑身颤抖着,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可他却又无所畏惧,一步一步的向前,身怀颤抖之心,毅然决然的迎向死神!
作为一个老医生,他很清楚,眼下这情况,不是他不畏惧死亡,而是他必须要战胜眼前的死亡,否则他的家人,他的孩子很有可能被这一场瘟疾所波及!
大夫来到门口,他私下长衫一角,紧紧的蒙住了口鼻,然后屏气凝神的推门而入,走向那个吞噬生命的死亡深渊。
与此同时,在太守府邸的太子正在忙碌的接见着泰阳城的大小官员,因为太守李天的无能与昏聩,导致泰阳城政务积压,政事混乱,人事冗杂,太子大怒之下勒令李天站在一旁值守,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犯下的过错和罪孽都有多少,然后太子一件一件的按照紧急顺序处理着当下的事务。
李天在一旁冷汗淋漓,汗流浃背的看着太子先是处理好了难民的安排住宿问题,紧接着他开始安排城中的士绅一一觐见,劝说他们开仓放粮,拿出余粮来,然后朝廷两倍奉还,同时他派遣人手出去附近尚未遭灾的城池,拿着太子手谕去求援粮草,这样双管齐下的解决城中粮草问题。
随后,太子开始处理城中死去伤亡的难民和百姓问题,开始对他们的赈恤进行安排,这又再一次涉及到大量的资源调集,不可避免的又要对泰阳城的储备和物资进行彻查,这当中又需要调动人力和物力。
李天平时光是想一想便觉得脑壳都要炸裂开来,可太子却处理得井井有条,任何政务人事落在他的手中,他便像快刀斩乱麻一样将这些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
周围泰阳城上下官员们亲眼目睹,无不叹为观止,心服口服:都说太子乃不世出的圣君,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这一忙碌便到了深夜,太子熬着夜接见了城中最后一户士绅商贾,只几句温言便将对方说得感动莫名,慷慨解囊。
李天在一旁看得好不气闷,为啥自己找这些家伙,好说歹说,口水都快说干,他们一个个比铁公鸡还要悭吝抠门,而太子来了居然说两三句话,他们便恨不得倾囊相授。
李天心中愤恨不平,觉得定是这些士绅和商贾狗眼看人低,若是他们愿意相助解囊,自己又如何会有今日?
可他却没有想过,就他这样当官的德行,哪个人有看好他?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样的人将来一没什么大前途,二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自己把自己折腾进去,谁又愿意把自己的钱财投入到这种人身上呢?
但太子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他独特的人格魅力令人心折,且就说他的身份:监国太子!
眼下虽然正是夺嫡之争,但太子一系早早的就获得了天下文武百官的绝大多数支持,只要不出意外,四皇子根本不可能是太子的对手。
太子接见完最后一名士绅商贾后,季晨满头冷汗,神色慌张的便冲了进来,失声道:“太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太子面色一沉,喝道:“亏你是甲榜十三名的进士!我辈读书人修浩然之气,养天地正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瞧你这惊慌失措的模样,成何体统!”
季晨本来就形容猥琐,这惊慌失措之下越发不堪,太子强忍着对他的不悦,见他怀才不遇,心中怜惜,便让他戴罪立功,协助自己处理泰阳城的政务。
毕竟太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上手起来并不方便。
太子这一呵斥,季晨神色一凛,他收敛了姿容,正了正衣冠,但声音依旧发颤的说道:“殿下,大事不好!”
太子沉声道:“何事!快说!”
季晨颤声道:“城中出现瘟疾!”
太子猛然站起,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什么?出现瘟疫?”
季晨摇头道:“不,是瘟疾!”
太子一愣,道:“有何区别?”
季晨眼神中透露出惊恐:“此等瘟疾,前所未见,城中大夫尽皆束手!”
太子面色一沉,道:“快,前面带路!”
季晨大惊失色:“殿下,不可啊!瘟疾感染重地,殿下千金之躯,岂可蹈赴险地!”
太子冷声道:“无妨,我有圣物护体,带路,你带我去附近,我自行前往便可。”
季晨苦苦哀求道:“殿下,不可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大齐国运系于殿下一身,殿下若是有个什么差池,那便是天崩地裂,神州剧变啊!”
太子面色发寒,道:“你的意思是……”
季晨咬着牙,说道:“这瘟疾病情如山崩地裂,来势极快,若是感染几个时辰之内便会发病甚至身亡,大夫医生又毫无应对办法,这瘟疾若是扩散,只怕天下苍生罹难,大齐国难临头啊!”
眼下的大齐若是真让这一场瘟疫扩散开来,只怕立刻就会崩溃。
别的不说,东南战场首当其冲会受到影响,紧接着西北也会随之动荡,这两大方向一旦乱起来,大齐……命不久矣。
太子自然知道厉害,他盯着季晨道:“那你让孤如何做?”
季晨立刻道:“当今之际,太子应当立刻远离并调集军马隔离此处,绝不让一人一畜离开,谨防瘟疾扩散啊!”
太子悚然而惊,他自然知道这隔离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牺牲这十万百姓,拯救天下苍生。
太子一时间毛骨悚然,看季晨如看魔鬼,他拍案厉声呵斥:“闭嘴!太傅常教导于孤,百姓如父母,不可毁伤!更何况,天子赴国难,君王死社稷!孤乃国之储君,国家危难之际,岂有袖手旁观,临阵脱逃之理!你不带路?好,来人,给孤带路!!”
太子愤而离去,季晨绝望的看着太子离开,心中大失所望:太子读书读愚了,空有圣贤之心,徒有圣贤之名,却无雄主之相!如此心慈手软,如何能成大事?
季晨盯着太子离去的目光,眼中目光变幻,很快流露出一丝冷酷与残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