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荷兰雇佣兵逐渐狼狈地逃亡的时候,此时的巴达维亚总督维佐斯则是一脸阴沉的神色,宁楚突如其来的宣战,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措手不及。
很显然,维佐斯这一次推动的反华事变本身就给了宁楚一个绝好的理由,而他们的反应也都表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很早就掌握了维佐斯的意图,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否则这么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一路从广州赶到巴达维亚。
尽管德弗里斯已经率领驻扎在巴达维亚所有的海军战舰进行出击,可是在总督维佐斯心里,却始终有些浓浓的不安,这种不安同样也是来自于对海上战斗的担忧,因为这一次宁楚海军的出动,实在是太自信了。
对方似乎根本没考虑过失败的问题,他们不光是携带了大量的战舰来到巴达维亚,甚至舰队后面就是庞大的运输船,上面很显然都是需要登录的陆军士兵,如果不是因为自信的缘故,如何敢这么冒险?
可是最让维佐斯抓狂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自信的由来,就仿佛他们已经吃定了自己一样,而自己却拿不出反制的手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刘如龙却是一脸惊惶地闯进了总督府,他神色苍白地跪在为维佐斯面前,结结巴巴地用荷兰语道:“败了,败了.......”
“什么?我不是让你只是去看看吗?什么就败了?”
维佐斯心情正无比差劲的时候,却看到刘如龙这一幕模样,顿时心里便有些不爽,他冷冷地瞪了刘如龙一眼,“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如龙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总督大人,您不是让我去督战嘛,可是我这一去督战,原本还打的好好的,可是不知道为嘛,前面突然就败了......”
原来在黄楚带人起义的时候,刘如龙因为心中深深恨着黄楚,便主动向维佐斯讨了个差事,要求前去督战,避免让黄楚这个作乱的匪首给逃掉了,可是没想到?等他去了督战之后没多久?就赶上了起义军反击的一幕,不光荷兰雇佣军直接溃散?却是差点他自己都被黄楚给捉住了。
可是即便刘如龙逃回了巴达维亚?此时心坎里也是一片寒冷,因为一直被他当成了主子也的荷兰人?居然也只是表面光鲜,被起义军轻轻一戳就给戳破了?这一下让刘如龙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因为一旦巴达维亚落入到华人的手里,不光他这个汉奸活不成,恐怕他们刘家大大小小都活不成了。
要知道,华夏人最恨的便是叛徒?即便是对付荷兰人?也不会比对叛徒更加残酷。
到了这个时候,刘如龙便连忙跑到了总督府,一方面给维佐斯表忠心汇报战事状况,另一方面也是想打听打听维佐斯有没有什么后路可走,至少得让他一家老小跟着一块跑才行。
然而?当刘如龙结结巴巴地将整个过程讲完一边之后,维佐斯整个人却是也有些懵了?他知道荷兰雇佣军战斗力不强,可是那毕竟也是一支军队?用来对付所谓的起义军简直就是伸指头碾死蚂蚁一般轻松,可是眼下的结果却是起义军从蚂蚁变成了大老虎?一下子把荷兰雇佣军给咬死了。
不过维佐斯并不是十分相信眼前这个华人?他很快就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前去查看?结果发现荷兰雇佣军的溃兵已经都逃到了巴达维亚,这才不得不相信这个失败的结果。
“看来这支起义军的背后,应该有楚国军队的影子,这一次起义果然是早有预谋的......”
维佐斯丝毫没有反省自己的政策问题,反而下意识认为这是宁楚在背后搞鬼,他狠狠地将一掌拍在桌子上,冷笑道:“若是早知道这些该死的猪猡有这种想法,我们就应该早点将他们都给杀光!”
“没错,总督大人,眼下咱们就应该出兵杀掉城外那些叛军!”
刘如龙连忙在一旁怂恿,他倒不在意自己也成了猪猡的一员,毕竟等到巴达维亚城池陷落之后,只怕他连当猪猡的资格都没有了。
维佐斯嘴上虽然气势汹汹,可是此时的他多多少少有些犹豫,毕竟巴达维亚真正的荷兰军只有一千五百人,原本用来守卫巴达维亚自然是足够的,可是一旦出城平乱,那巴达维亚可就真正变成了一座空城,到时候若是城池防务有失该怎么办?
“让我先想想,先想想.......”
........
碧波之上,帆影重重,此时的大楚舰队终于跟荷兰人的舰队拉近到一个非常近的距离,双方仅仅只隔着两百多码,放在后世自然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交战距离,可是在这个时代,却是真正的主流战法。
“轰隆隆——”
一连串的炮火轰鸣声很快纷纷响起,大楚舰队的四艘三级战舰的战术十分得当,他们几乎蛮横一般地锲进了荷兰舰队的阵型中,并且凭借着上风位置的优势,利用战舰侧舷的火炮抢先对荷兰舰队的几艘三级战列舰展开了打击。
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虽然大楚战舰所发射的弹丸大部分都落入到海水中,可是依然有几颗弹丸砸中了荷兰海军舰队,其中有三艘三级舰都被实心弹丸击中,大量的木头碎片随着弹丸上下纷飞,在战舰上制造出一片片血雾。
前面已经说过,这个年代的海军作战会严重受到风向、洋流的限制,特别是下风位置的战舰很难进行及时调整,因此很容易沦为上风位战舰的活靶子,而大楚海军这一次抢占上风位的意图被完美实现,却打了荷兰舰队一个措手不及。
望着已经命中的几发弹丸,邱泽此时也忍不住大声叫好,虽然这几发弹丸并不能决定什么,甚至并没有对那几艘三级舰造成很严重的打击,可是它对于海军士兵们的士气上,却是一次大大的鼓励。
“狭路相逢勇者胜!”
邱泽默默念着,这句话原本是宁渝在军前说出来的,众人听了只觉得无比激励人心,并没有过多的深思,可是对于此事的邱泽而言,他却觉得这句话无比契合海军战斗,因为在此时海上作战时,因为风力的原因并不能快速逃跑,在这个时候只能靠着一股勇气去战斗了。
当为首的定远、镇远、济远、经远四舰冲到了荷兰舰队中以后,其他数十条战舰也穿过了刺鼻的硝烟,朝着荷兰战舰展开了射击,只不过这些战船都是一些传统战船,因此虽然数量众多,可是火力并不够密集。
好在此时的荷兰舰队当中,也只有九艘三级战舰,其余的四十多艘战舰都是武装商船,在火力上也并没有特别凶猛,因此也没有给大楚海军舰队太大的压力。
随着时间的持续,大量的炮火随着双方距离的继续拉近而疯狂倾泻着,不时有战船大量弹丸下被击沉,而对于双方主力的三级战舰来说,这些火力虽然还不足以将它们击沉,可是也在逐渐影响它们的战斗力。
对于此时的荷兰舰队指挥官德弗里斯而言,他眼下所在的旗舰巴达维亚号已经成为了大楚海军的众矢之的,只见大楚舰队的来远和致远这两艘三级战舰,正在疯狂地围攻着巴达维亚号,而受到两艘三级战舰的围攻,巴达维亚号已经开始变得伤痕累累。
“战术似乎很简单,可是熟练的配合程度,却也使得这种战术变得足够有效........至少没有了旗舰的指挥,我们其他的战舰很难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德弗里斯不由得有些头疼起来,他望了一眼那六艘冲在最前面的三级风帆战舰,又望了望在侧翼围攻的一百多艘中式战船,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升信号旗!传令其他战舰,全力围攻对方的风帆战舰,可选择跳舷作战,只要收拾了这六艘风帆战舰,我们完全可以慢慢收拾那剩下的一百多艘老旧战船!”
实际上,在荷兰人眼里,他们只会在乎那六艘西式的三级战舰,却并不会担心那些数量庞大的传统中式战船——当年同明郑舰队在台湾的那场海战就已经足以证明,拥有六十多艘中式战船的郑成功,却连荷兰人的四艘武装商船都没办法完全拿下来,自身反倒损失极为惨重。
德弗里斯眼下的心思就很简单,你不是指望用六艘三级战舰来拖住我们的主力?那好,我就直接先干掉你的这六艘三级战舰,那你剩下的一百多艘老旧战船,也就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到时候完全可以从容的彻底消灭干净。
随着巴达维亚号上面的信号旗升起,其他的荷兰战舰也开始有条不紊的调整着位置,一共九艘三级战舰实在是太富裕了,光是依靠这些战舰,就足矣彻底压垮面前的这些大楚战船彻底消灭掉,就像过去所对付的那些海盗们一样。
没错,在经验丰富到令人发指的荷兰海军面前,他们真正能看上眼的对手,无非就是英法两国的海军,像大楚海军这种生涩的新手,跟他们过去遇到的“海盗”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很快,当老辣而狡猾的荷兰战舰开始逐渐调整着自己的阵型时,大楚海军从一开始拥有的优势开始缓缓消失,而且荷兰舰队的优势也开始明朗起来,九艘三级战舰几乎都开始找到了合适的目标展开了围攻,而作为荷兰海军旗舰的巴达维亚号,也慢慢从围攻中摆脱出来,开始游刃有余地展示着自己炮术的威力。
如果海战沿着这种变化继续下去,那么根本到不了天黑,大楚海军就会彻底一败涂地,所有的战舰恐怕都无法逃脱战沉的下场。
荷兰舰队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一点,在风帆舰队的年代,他们依然是傲视大洋的强者,即便有再多的挑战者,都似乎很难彻底掀翻这个已经坐稳一百多年霸主的帝国。
邱泽神色逐渐凝重了下来,他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但是他并没有慌张,而是直接下达了一个命令,只见一面红色的信号旗缓缓从定远号上升起。
而在此时正在交战中的战舰上,所有看到这条旗号信息的战舰管带们,顿时全身上下都打了一个激灵,他们知道这条命令的含义——舰队所有战船立刻朝着敌舰发起冲击,即便是老式战船也是如此。
不要说什么伤亡惨重,只要还没有战沉,就只能往前冲!
当这一条近乎于等同于决死的命令下达后,定远舰带着其他发战舰冲在了最前面,如同一支利箭一般,狠狠插进了荷兰舰队当中,而后其他的战舰也分成了两翼,从侧翼切入了正在下风口的荷兰战舰。
“吾辈当此之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作为镇远舰的管带,邓云芳拔出了自己腰上佩戴的海军剑,雪白的剑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一张张人脸,那些都是此时正站在镇远舰上的大楚海军官兵们,他们此时也是一脸的坚毅,死死地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丝毫的动摇。
仅仅只是片刻的时间,所有的战舰都几乎已经冲了过来,碧波荡漾之间,无论是大楚海军的阵型还是荷兰海军的阵型,都已经被彻底打乱,一场肉眼可见的混战就要爆发。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自杀吗?”
德弗里斯不由得哑然失笑,用这些老旧的战船发起誓死进攻有什么用呢?他们的火炮数量有限,而且还都处于分散状态下,即便是冲进来也无法对荷兰战舰造成任何威胁。
只要解决了那六艘风帆战舰,这些看似壮烈的老式战舰不过只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德弗里斯没有丝毫在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波澜壮阔的海战画面,胜负早就已经注定,剩下得只不过是敌人徒劳无功的顽抗罢了,就好像在猫爪下的老鼠,无论如何挣扎也逃避不了死亡的命运。
只是让德弗里斯微微有些遗憾的是,此时此刻少了一个画家,将面前的画面给记录下来,从而让他德弗里斯大人的威名传扬下去,想想实在是有些不太甘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