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顿时就是一愣,倒不是因为朱厚照将这个叶里称为两淮第一恶人,对于牟斌来说,叶家都不够看,更别提这个叶里了,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人物,收拾他都不用自己开口。何况自己面前这个还是太子,太子为什么要去见一个如此不入流的人物?
“殿下,这怕是不合适吧?”牟斌在开口劝解道:“那个叶里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哪里值得殿下去见他。“
朱厚照一愣,然后就笑了,只是缓缓的说道:“那牟爱卿以为该怎么做?”
牟斌瞬间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心里面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自己这是吃错药了吗?连忙说道:“臣不敢!“
“这是怎么了?”朱厚照连忙走过来,伸出手将牟斌给搀扶了起来,然后笑着安抚道:”牟爱卿别误会,本宫真的想问问牟爱卿该怎么办,没有别的意思。在本宫离开京城之时,父皇就交代本宫,让本宫多像两位副使多多学习,牟大人既然觉得不妥,那就说说看!“
这个时候牟斌哪里还敢多言,他知道自己越界了,连忙躬身道:“殿下千金之躯,那个叶里不过是不入流之辈,交给下面处理就可以了,太子殿下何必亲自去呢!“
朱厚照玩味的看着牟斌,随后开口说道:”去安排吧!”
“是,殿下!”牟斌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着牟斌离开的背影,朱厚照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已经尽量低调了,可是还是引起了注意,现在连锦衣卫的指挥使牟斌都试探起了自己,还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了。摸清君主的脾气和行事风格,显然对重臣来说非常的重要。
显然这是牟斌对自己一次小小的试探,别看他表现得诚惶诚恐的,回去之后也会被吓一跳,但是目地还是达到了。
不过朱厚照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牟斌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这是朱厚照必须要做的,皇帝可以云山雾罩,让臣子弄不清楚你自己的想法,像嘉靖皇帝,玩的就是一个神秘和喜怒无常,到时候重用能够猜透他心思的臣子,这是一种皇帝。
另外一种皇帝就是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和野心,并且充满着强权,你知道了我的想法和野心也没用,没人能阻止,我想做的,一定做!
代表皇帝类似于明代的太祖太宗,或者汉武帝,我就是想这么干,你必须跟着我这么干,不然就是牛不喝水强摁头。比如汉武帝的算缗令和告缗令就是这种帝王思想的体现,让你们捐钱,不捐是吧?那是逼着你们捐,不但要捐钱,人也别要了。
朱厚照不会做嘉靖那样的帝王,他也不需要,他得位正,不用担心,也不用玩弄权术,帝王玩弄权术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所以他要表明态度,虽然现在还不到时候,但是面对试探,还是要打回去,展现出自己的想法,朱厚照这个太子不用韬光养晦。
第二天一早,朱厚照气的很早,在刘瑾的伺候下换上了衣服,然后坐上马车赶奔淮北的丁字号盐场。
太子出行,自然是少不了人看热闹的,不过因为早就清道了,所以车队走得并不慢,朱厚照来的淮北盐场的之后,这里的人大小官员全都在等着了。不过朱厚照不会去见他们,他们没有拜见太子的资格。朱厚照下了马车,闻着散发着腥咸味的空气,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朱厚照转头对刘瑾吩咐道:”去找个人来领路,灶户住在哪里,带着本宫去看一看!”
“是,殿下!“刘瑾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吩咐找人了,时间不长就带回来了一个胖子。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真的是白胖白胖的,一身盐场大使的官服,朱厚照一看就知道这是谁了,这个肯定就是这个盐场的大使叶里了。看了一眼恭敬地站在一边的刘瑾,朱厚照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的刘瑾还是有些嫩,这拍马屁的手段也太直白了一些。
难道是自己压制他的太狠了?不过这样也好,太监这样办事也符合自己的期待。
朱厚照自然不会和叶里说什么,只是让人吩咐他带路,听到去灶户的住处,叶里直接就摊在了地上。
看了一眼摊在地上的叶里,朱厚照直接说道:“把他给带上,换个人带路,本宫现在更好奇了!“
牟斌此时也跟在朱厚照的身后,对着身后的锦衣卫使了一个眼色,立马有两个人上去将叶里给架了起来,托着就向前走去,完全不顾叶里的身体被撞在这里和碰在哪里。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聚居区,这里位于盐场的边缘,放眼看过去,全部都是破烂的草棚房。
朱厚照看到了几个孩子,身上全都是破烂的衣服,瘦骨嶙峋的,皮肤粗糙开裂,见到朱厚照一行人之后,转身就跑。有的孩子脚上有一双草鞋,有的干脆就是光着脚。这可是深秋了,马上就要入冬了,两淮虽然没那么冷,可是也没这么穿的。
显然,这就是穷,这就是生活所迫,灶户,朱厚照叹了一口气,这是太祖皇帝朱元璋弄出来的制度。
父子相继,世世代代,生生世世,在这样的制度下,匠户、灶户、军户,这些人渐渐的沦为了士人、官员、将军的奴隶,到处都是逃户,发展大了就是流民遍地。这些人的生活甚至还不如大户人家的仆役,仆役是私产,主家多少还心疼一些。
这些人是国家的财产,但是却被当场私产来用,不是自己的东西当然不心疼,占起便宜来也就更很。
灶户的村落并不大,朱厚照一行人走进去的之后,造成的只有恐慌,大人们拉着孩子跪下,整个村子鸡飞狗跳。看到这一幕,朱厚照就停下了脚步,伸出手道:“所有人都退出去,派人进去找一找,将村里的灶户都集中到外面,咱们别进去了!”
“殿下仁慈!”跟着一起来的人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