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城上空,十几个黑点正轻盈地顺着气流来回盘旋。不时高飞,偶尔低旋,但无论如何,始终保持着相当的高度。
李察眼睛上正套着望远镜筒,所以他能看清,那些“黑点”其实是一头头鹰头马身的骏隼。
庞贝此次派出了两名龙骑士和三十名骏隼骑士出战,空骑士质量和数量都明显优于对方,没事就升空飞来飞去做侦查。凛冬城里好像只有十几个狮鹫骑士,对此完全无可奈何。
不过骏隼骑士们也不敢飞太低,害怕被城防床弩打下来。特制床弩配上附魔弩矢,射程内就算对巨龙也有足够威胁,骏隼只要被蹭到一下基本可以宣告坠落。
李察曾经一本正经地建议他们可以带块石头,飞到高处朝下扔。只要高度足够,威力绝对毋庸置疑。
对于最近名头很响的高山堡领主,空骑士们倒是很客气——很客气地拒绝了。因为骏隼负载能力有限,背起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已经十分困难,再增加重量会对它们产生伤害。
巨龙倒是肯定有这个能力,但就算龙骑士也很难指挥高傲的巨龙去干苦力活,况且龙息可比石头厉害多了。
“头儿,你说这能攻下来吗。”赫特站在雪地里看着凛冬城高达十五刃的城墙,满脸忧虑。
这一问问出了绝大多数高山堡战士的心声,受限于荒野土著出身,普遍很少有机会见到这么高大的城墙。他们还以为进攻洽克什那次就算是很有档次的攻城战呢,哪成想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坚壁。
“应该没多大问题。”李察把目光从骏隼身上收回,放低望远镜筒对着墙头猛看。
他捕捉到几个光明牧师的身影,似乎正在为军士们祈福鼓劲。光明教廷本身在庞贝和斯图亚特之间严守中立,直属教廷的牧师自然不会帮助任何一方。但那些斯图亚特本土牧师可不一样,他们会帮助母国,就像庞贝军队里那些冰雪神官。
不过和冰雪神官不同,光明教廷的神术没多少直接攻击能力,基本以辅助和治疗为主。从这点来看,牧师们跟高山堡的哼哈二将倒说不定很有共同语言,都是只会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的货色。
领主大人接着说道:“兵书上说十倍于敌人的数量就能攻城,咱们现在虽然还不大到十倍,但是也差不离。”
由于优势空骑兵日夜不休的侦查,凛冬城里有多少家当,对于庞贝远征军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说实话,对手只有三万城卫军这个消息简直把他雷得七荤八素。就好像一个老猎手在丛林中竭尽自己毕生所学、小心翼翼试探应该暗中蛰伏的猛兽,最后却发现只有个松鼠在啃松果。
斯图亚特在这场战争中表现出来的应变能力,只能用可笑来形容,简直对不起庞贝那么郑重其事的准备。
李察心里门清肯定是斯图亚特上层出了问题,具体什么事他不清楚。不过无论如何,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未免太匪夷所思。
“那咱们是不是很快能占领整个斯图亚特了。”冈瑟显然又乐观得过了头。
“哪有那么容易。”李察耸耸肩膀,他现在对于政治也算有点了解,说起大陆格局来像模像样,“如果大陆上只有两个强国,问题就会单纯很多。但现实是除了庞贝跟斯图亚特外还有个圣荷西,圣荷西不会眼睁睁看着庞贝或者斯图亚特中任何一方,把对手彻底打垮。”
“对庞贝或者斯图亚特来说也一样,总之两个牌手变成三个,就不仅仅是对抗那么简单了。”
“狗日的圣荷西。”冈瑟完全没听懂这番精妙阐述,但这并不妨碍他趁机发泄下情绪。围了五天还不开始攻城,蛮子早等得不耐烦了。
他才不会管大军的工兵,到底需要多少时间伐木制造器械。
“冈瑟肯定啥也没听懂。”阿布双手插兜,脑袋上扣着个厚厚的狗皮帽子,笑得很贼。
“老子真想揍你!”冈瑟也就对自己领主还畏惧三分,其他人他压根可不买账,很不屑地一翻白眼,“我怎么没听懂?不就是庞贝跟斯图亚特打牌,打牌我还能不懂?”
阿布跟赫特无声中对视,默契地同时耸耸肩。
“唉……”领主大人长叹一口气,感觉想让手底下这伙莽夫弄明白什么叫大局眼光,实在任重而道远。
李察又重新举起望远镜头,看向凛冬城墙头,挺着腰杆一动不动。
倒不是领主大人真如此热衷于侦查,有这功夫他宁愿去看看其他军团带来的侍女。
而是他旁边矗立着块一人多高的画板,一个戴着贝雷帽的中年人正聚精会神地忙碌。
这位是萨格雷陛下派来的宫廷画师,被点名要求为雄鹰骑士作画一幅。题目就叫《骑士侦查凛冬城》。线稿已经快打好,等打好李察就不用再受这份罪了。
他总觉得这个叫莫奈的画师名字有点耳熟。
“李察,快要攻城了。”贝德里克大呼小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开始就开始呗。”领主大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
虽然巨龙之爪军团也分到一部分任务,但跟他和贝德里克俩人完全没关系。明面上是因为两支客军之前损失太大,应该修养轮换。实际上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军团高层觉得胜券在握,开始为了战功归属打小算盘。
李察现在是一丁点强出头的想法都没有,尤其是攻城这种注定死伤惨重的战役,谁爱去谁去。高山堡统共就几百丁口,根本经受不住。
凛冬城墙头上,牧师正在为士兵播撒圣水。这种正经被神术加持过的液体毫无疑问有效,所以士兵们都停起胸膛站得笔直。
突然间一个女牧师从被城墙遮掩的视线死角走出来,闯进望远镜筒提供的视野里,李察的视线顿时开始黏在她脸上。
“等以后我继位了,非得杀杀这种风气。”贝德里克明显有点不爽。
“嗯嗯。”领主大人敷衍地应声。他感觉这位女牧师单看五官那就那么回事,起码在他过往见识里排不到前十。但组合在一块就偏偏有种很“妖”的感觉,尤其是嘴角那颗媒婆痣简直画龙点睛。
“你看什么呢?”贝德里克挤到旁边试图分享望远镜筒。
“画我呢,别动。”李察肩膀一抖,把贝德里克顶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这张脸跟她身上的牧师袍反差实在强烈,像个小钩子似的,挠得人心里痒痒。领主大人发现也不光他自己,城墙上的卫兵也或多或少在用余光偷瞄,就连那些最道貌岸然的牧师都不例外。李察看着看着逐渐心生同情,她每天光是扣扣子肯定就特别辛苦。
“李察爵爷,线稿画完了,您不必继续保持姿势了。”画师好意提醒。
“嗯嗯。”领主大人过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镜筒。
“你都侦查到了什么?”贝德里克问道。
李察擦了擦嘴角口水,张嘴回应:“据我观察,斯图亚特人已经军心涣散,咱们庞贝此战,必定旗开得胜。”
“是吗……”贝德里克的眼神里满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