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相会,九月底的天色一片清明,阳光明媚,未至正午,这暖阳的光辉普洒在身上,倒是颇有几分惬意。
双方离了还有一百多步,李云龙已经迫不及待地高举右手打起了招呼:
“楚兄!”
“楚兄——”
楚云飞稍稍侧过脸来,笑着对副官说道:“看到了吗,说实话,这李云龙一点也不讨人厌,相反,我甚至有点喜欢他,欣赏他。”
副官皱眉:“团座,这家伙简直一点儿团长的形象都没有。”
“我倒是却觉得这样的形象很真实,这才是李云龙,就是在这样一个你认为没有形象的人的手中,灭亡的鬼子却不计其数,这一点发人深省,我曾经想过许久,却始终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啊!”
看得出来,楚云飞的心又因为李云龙产生了波动,多了感慨。
副官再次提醒:“团座,咱们的任务。”
“知道了,你放心,我懂得什么叫以大事为重,个人荣辱在这面前算不了什么,无论我的心底有多么的感慨,都不会影响我最终的行动。”
副官沉默,不再开口。
李云龙骑着马率先抵达,一个漂亮的翻身从马背上跳下。
要说他老李和楚云飞也算是老交情了,见了面,李云龙却还是热情地握着楚云飞的双手,使劲地摇了摇,嘴巴里还不住地寒暄:
“楚兄,兄弟可想死你啦,自从河源县城一别,目睹楚兄的风采,我这做梦都惦记着楚兄呢,没想到楚兄突然就要请我喝酒了,八成儿也是梦里梦见咱老李了吧?
那感情可太好了,我早就想来和楚兄叙叙旧了。”
楚云飞轻笑,“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云龙兄如今说话,也颇有几番文人的意思了。”
“哈哈哈,那是,咱虽然是个大老粗,可也是学文化的,老赵天天教咱学文化,一横是个“一”,两横是个“二”,三横就是个“三”了,咱这脑袋多聪明呀,那四横不就是个“四”嘛!
就这么着,嘿嘿,半年不到,咱老李认识的字加起来,一箩筐都装不下了,你楚兄的名字现在要是放在咱老李面前,他认得咱老李,咱老李也认得他了。”
韩烽:……
楚云飞:……
“云龙兄果然还是快人快语,对于这文化的见解也是鞭辟入里,不说这些了,云龙兄,韩老弟,宴席楚某早已经令人摆下了,请。”
这晋绥军358团的团部何止是辉煌,到了内部才知道别有洞天,这从外堂屋到餐厅的距离可不算近,走在路上,李云龙便忍不住低声向旁边的韩烽问道:“三愣子,那鞭辟入里啥意思?”他一路上都在琢磨的,却毫无思路。
韩烽挤了挤眼睛,道:“老团长,你比我有文化多了,你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去?”
哈哈哈——
李云龙乐了,“你小子是没文化,这词儿还不好理解吗?鞭子都打到里边去了,说明使得一手好鞭法,功夫了得呀!”
说着,李云龙还模仿着手中握有鞭子的模样,向着旁边甩了一下。
身后,楚云飞的副官一个趔趄,连忙慢走了半步,颇有些不屑与李云龙之类为伍的意思。
楚云飞则是在好笑中摇了摇头,有趣,有趣!
韩烽面不改色地赞叹:老团长果然有文化,这个词解释的精妙。
就这样的两个泥腿子,却值得长官部亲自下令,大动干戈?
副官想不明白,内心的鄙夷已经蓄满,只是不好表现在脸上罢了。
终于到了地方,好大的客厅,装潢精致,布局合理,雅趣又略带军旅气息,复古而不失严谨之色。
刚入房门,正对着房门的地方是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大字,行楷字体,“治军严明”,右下角是题字之人的盖章署名,只是离得过远,韩烽看不清楚,却也能从这四个字之中看出其书法的精湛。
“好字。”韩烽赞了一句。
副官傲然道:“此乃委员长亲笔所写,赠予团座,以示嘉奖。”
韩烽惊叹:“楚兄果然有大将之才。”
“我说三愣子,咱是来吃酒的,人家楚兄是请咱来吃酒的,既然到了地方,咱就别啰嗦了,又不是大闺女出嫁,头一回,赶紧入席吧,老子这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楚云飞笑道:“还是云龙兄爽快,韩老弟,请。”
宴席开始,合抱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美食,从最中间位置高高架起的鲜汤,到依次罗列着摆开的佳肴,鸡鸭鱼猪一样不缺。
李云龙险些看着口水直流,就是旁边的和尚也再挪不开眼睛。
楚云飞笑道:“特殊时期,物资紧急,本来是想摆一桌满汉全席给云龙兄和韩老弟尝尝,只是想把至少108道菜全部聚齐,那是不可能的了。
这满汉全席,从地域上划分,公分两大菜系,北菜54道南菜54道,江浙菜,闽菜,广东菜,鲁菜等。
可惜,楚某这团部只有一位山东厨子做的饭菜还算可口,就只能委屈云龙兄和韩老弟将就将就了。”
李云龙佩服道:“他娘的,这哪儿是将就啊,楚兄你是不知道,老子做梦的时候儿也就是有半斤地瓜烧吃,满汉全席,嘿嘿,想都不敢想,就今天你楚兄摆下的这一桌子菜,咱老李还以为只有旧时候儿那宫里的皇帝才吃得上呢!”
“云龙兄可真会说笑,来,中间的那道糖醋黄河鲤鱼,鲤鱼是鲜活现杀的,这道菜我最是喜欢,早就想请云龙兄和韩老弟尝一尝了。”
作为主宾,李云龙和韩烽以先后顺序坐在楚云飞的右手边,李云龙作为尽地主之谊的主人,自然是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他望向韩烽:
“韩老弟,你不像是少话之人,今天怎么如此寡言少语了?”
韩烽沉默兄摇了摇头,半晌,长叹道:“这一桌子菜得是多少民脂民膏啊,楚兄,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楚云飞脸色不变,“管他是前方吃紧也好,还是后方紧吃也罢,我是军人,只服从上峰的命令,其他一概不问。”
韩烽赞叹道:“楚兄果真是国之精英,军人之表率啊!佩服,佩服。”
楚云飞何尝听不出来韩烽话语之中对自己的讽刺和调侃,可事实如此,他也并不挑明,只是笑着转移话题,看向魏和尚和段鹏说道:
“这两位兄弟既然是一起来的,就坐下一起吃些吧,位置还给两位兄弟留着呢!那位是魏和尚吧,楚某还记得你呢!我果军失策,竟是让你这样的人才流失了,遗憾啊!”
段鹏目不斜视,并不答话。
和尚跟着段鹏学得有模有样,甚至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样以沉默回答,直接忽视对方的样子,最为傲气,索性连带着鼻子还冷哼了声。
楚云飞一时无语。
李云龙笑道:“楚兄不要见怪,这两个兔崽子都是木头疙瘩,吃席就算了,他俩吃相太难看,这么多好菜,咱们也吃不完,楚兄是大户人家,不可能吃剩饭剩菜,那太掉面子了,等会儿楚兄要是不介意,咱们走的时候,楚兄就把这些饭菜全给我包上,我那政委还在团里等着饭菜下酒呢!”
楚云飞哭笑不得,有了李云龙作为调剂,气氛很快缓和下来。
酒过三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