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超理想主义的元老一直过着清教徒般的生活,除了完成建筑总公司的各种工作之外,就是在自己的宿舍里每天涂涂抹抹,苦练画技。因为油画颜料尚不能自产,在澳门也很难买到当时的油画颜料和画笔。他只能用碳棒不断的苦练素描和速写。临高城里城外稍有历史的建筑全给他画了一个遍。城里城外经常可以看到祁元老手持速写本矗立在荒烟蔓草或者废墟之上对着某个残破的建筑物挥毫。不时还可以看到他在破烂的古建上爬来爬去的身影,于是祁峰就在元老院里得了个绰号“临高的梁思成”――他一直颇为遗憾没林徽因陪伴。
虽然绘得都是中国古建筑,但是对他来说,佛罗伦萨和威尼斯才是他向往的地方――当然维也纳、巴黎、爱丁堡、纽伦堡和京都也是。只是未来的帝国城市要比那些更完美,更有个性。元老的各种政治性沙龙里从来见不到他的身影。
和季润之一样,他经常绘制未来帝国城市的草图:从一个门廊飞檐之类的细节直到整个城市轮廓,他都想亲手画出来。只不过建筑总公司一直没有给他实现理想的机会。季润之去三亚以后他客串规划师职务,不过实际工作一直是打格画马路,还不如原来当结构工程师。
特里尼的降临使得他的工作重心发生了最大改变――因为他即通意大利语又是美术出身,为特里尼充当翻译,培训下一代艺术人才就成了他的主要任务。
用身为一个狂热的“西方美术教”信徒,意大利是他的耶路撒冷,所以当初就将意大利语选为第二外语,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去朝圣。现在来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意大利画师――于是祁峰就成了特里尼的好基友,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探讨艺术问题,他还从这意大利人手中学会了当时的油画画具制作和很多传统技法。
祁峰发觉特里尼的油画技术要比他当年念书时候牛逼哄哄的大学教授们强太多了。难怪艺术界一说起欧洲传统油画都是推崇备至,这么个无名之辈的技术都让他望尘莫及了,更别说能戴上大师头衔的画家了。
当然祁峰也有不少新理念传授给意大利人,两人之间的友谊日深,而且祁峰也渐渐的改造了许多意大利佬的“恶习”――比如洗澡和理短发这一卫生习惯。
梅晚很高兴能把这个从不在涉及美感的任何问题上妥协的规划师踢到海边来和他的好基友探讨美术,顺便负责设计监督商馆区的建设工作――祁峰自己当然更高兴。在他看来临高的包豪斯学派在运用这一派别的艺术理念的时候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祁峰个子很高,眉目俊朗,在工地上几年下来皮肤黝黑,肌肉结实,整个人的线条看上去十分的硬朗,严肃的时候不怒自威,笑起来又如春风拂面。让李华梅不由得一阵莫名的心跳加速。
见过礼之后各自落座,特里尼这里很少有女客拜访,当下让学生们先收了画具离开。亲自去沏了红茶,端来作陪――这意大利人现在十分讨厌那肮脏而不愿洗澡的荷兰仆人了,不要。要不是知道对方是公司派来监视他的人,他早就把这荷兰人解雇一脚踹出门外,在临高可以通过殖民和贸易部雇佣到更干净能干的仆役。
特里尼原本一直愁眉不展――自从他被门多萨忽悠出了绅士的侠义精神,为了赎取一位“高贵的西班牙贵族女子”而背上了年息66%的高利贷。最糟心的是,最后这一荣誉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兰度爵爷――据说也是个意大利人窃取了。
但是借款给他的元老们却拒绝了他立即还款不计利息的要求:借了就得算利息――就算马上还款,他也得支付一年的利息。结果就是特里尼的所有积蓄被全部清零。
他花光了积蓄,却又一无所获。这让他郁闷不已。幸好元老院对他的手艺依然垂青――订货源源不绝,他只好更加拼命的工作为元老院服务了。
祁峰对特里尼深表同情,为了进一步的减轻他的负担,让他争取多赚点钱,就把特里尼拉入了新成立的商馆开发区的项目组――负责绘制效果图和建筑外观设计,另外还负责许多内部和外部装饰工程。
可怜的特里尼先生日以继夜的工作,每天至少工作十四个小时,在工作量上和许多元老不相上下。幸好他有一堆学员可供他驱使剥削,为了更大程度的剥削学员们,他自然得把自己的手艺倾囊教授。
他的工作室已经扩大了,拆除了没什么用处会客室――这种张兴培设计的组装式木结构房屋的内部结构改动十分的方便――扩大之后的工作室里安排了更多的工作台、画架、雕塑台等等的物品。跟着他的归化民学员也超过四十个。
他们落座闲谈的地方就在工作室一角,这里是祁峰布置的,专门用来会客和谈论艺术的地方。特意做爹高出地面一层的地板,竹栏杆,组合式藤沙发,面对绿意盎然的小庭院的落地玻璃凸窗,高低错落的点缀在四周的绿色盆栽,还有墙壁上两幅水彩画,都显得文艺范十足。
祁峰和特里尼经常在这里高谈阔论艺术问题,特里尼先生对祁峰的精通意大利艺术史非常的纳闷――即使他这个意大利人,也不知道的如此全面嘞。文艺复兴以来的意大利艺术家们的流派、传承、作品乃至特点他全都如数家珍,这其中有很多艺术家他特里尼从来就没有见过作品,而这位澳洲人却什么都知道,简直令人咋舌。
“商馆区这一带祁元老现在建造,杰出作品有给我欣赏在今天。”特里尼普通话虽然怪腔怪调,语法奇怪,但是好歹已经到了可以让人听明白的地步了。
“还要请您多指点啊。”大多数元老平时都很谦和,即便像司凯德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也是。
“李小姐也来指点指点。”
“我……小女子哪懂啊……真……真漂亮啊!外……外面那么多房子都是首……首长您亲自画的吗,您太……太了不起了,”后面的话是脑子里的,“哎呀,我怎么穿了这么一身破衣烂衫的,要死了,没脸见人了,圣母在上,妈祖娘娘在上,就一个雷把我劈了吧。”
“不要叫首长,太客气了。”祁峰面带笑容,“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祁……峰……”李华梅觉得这么叫很是让人忸怩。
李华梅的少女之心终于荡漾了。自从姐姐跟一个据说长得像安康鱼的蠢男人跑了,自己就对男人没什么好印象,17岁那年跟着小姐和澳门的市政议会议员应酬,对方的一个侍从借着酒意对自己毛手毛脚,结果被揍断了两颗门牙,要不是李丝雅及时出现,那家伙的小弟弟大概早就不在身上了。后来为这事李丝雅结结实实破了一笔财。而自己在愧疚之余也对男人越发反感。
李华梅不是一个肌肉大嫂,看起来还略显纤细,不过从小被当作小姐的贴身侍卫培养,受过东西武学的严格训练,这女人动作迅如闪电,不管是用弯刀还是直剑或者枪棒,李家的海盗没几个能近的了身。结果是了解她的男人都敬而远之,李丝雅出于私心也没舍得把这个乳妹嫁出去,现在就成了大龄剩女。
这么多年来,她出没风波,几次死里逃生,对感情的问题看得愈发淡薄。不过已经完全成熟的身体不断的向她的大脑发出了最原始的本能信号。
“这是最好的红茶――南海农庄阿萨姆茶园出品,是元老的特供品呢,外面根本买不到的,你尝尝看。”
祁峰嘴角的露出一丝微笑,笑容犹如一道初夏的阳光,透射入少女的内心,暖洋洋的,带来一股燥热的情绪。
李华梅只觉得嗓子微微发干,不由自主的拉了下裙子的下摆。端起了茶杯。
杯子是精致的彩色花卉骨瓷器,晶莹剔透。李华梅在澳门见到过,知道这是澳洲人烧制的最好的瓷器,和最好的大明瓷器不相上下。
她浅浅的呷了一口苦涩芬芳的茶水――感觉这香气颇为奇特,让人难以适应,却不由自主的说:“好茶。”说着,又从发帘里悄悄的瞥了他一眼。
祁峰同学倒是如同一切少女漫男主角一样的木头且无辜,只是觉得这个传说中叱咤风云,引得海军少壮派们如痴如醉的女海盗很有趣。特别是看着她穿着不大合体的,又肥又短而且还褪了色的归化民职工制服,坐在那里还扭扭捏捏,不由得觉得暗暗好笑。
闲聊了几句之后,祁峰忽然想起来应该想请女海盗帮他跑一趟船:地方倒是很近,一白天航程的甲子煤矿专用码头――他想去趟甲子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