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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二百六十五节 瘟疫笼罩下的广州

如果这个病例确诊,那估计那个货郎也是在劫难逃了,符悟本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如果这个病例是因为交谈几句就染上了病,那么那个皮货商有很大概率也同样是肺鼠疫,又过去了这么几天,搞不好已经败血症了,甚至也许已经……

希望这个疑似病例能够排除肺鼠疫。在场所有人都默默地想。

半响,符悟本才结结巴巴道:“快!快去向林主任汇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林默天看着第一个肺鼠疫的病例报告,好吧,该来的总要来的。来就来吧,既然已经接了这个烫手山芋,这种事总是逃不掉的。

林默天立即开始发布新的检疫防疫实施办法。既然疫情已经开始反扑,下一步也许很快会出现爆发,而且之前采取的灭鼠、严格皮毛贸易检疫等手段已经不能阻止鼠疫的飞沫传播途径,传染源也很可能将从原来的老鼠和跳蚤为主变成以人际传播为主。之前他瞻前顾后,一直没有把这份在本时空堪称惊世骇俗的文件拿出手,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拿出足够强硬的力量,谁也不知道疫情下一步将会如何发展,甚至不知道广州会不会因此变成一座死城!

根据林默天此前执行的那些规定,检疫制度已经在逐步形成了,但这些措施还是远远不够的。在他们面前的,毕竟是人类苦战了数千年却毫无办法的死神代言人。可以想到,这些参与一线检疫的普通战士,必定会有相当部分无法活着看到最后的胜利——然而这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林默天下一步的举措,不但不能保护这些普通的检疫人员,反而要让他们暴露在更大的危险之下。

肺鼠疫的爆发和每日都在加速增多的感染人数彻底封住了某些曾经风言风语的元老的嘴,眼下各方面对他的工作是空前支持,包括文德嗣也电告全省的各个部门和元老,要求“给予一切方便”了。

林默天开始着手更详细的片区划分,并且准备对爆发肺鼠疫病例的片区执行戒严;街面巡检制度被改成了强制入户的形式,向香港方面要求增派更多的检疫员;要求每名检疫员需要每次巡查都落实到每一个住户个体,一旦发现疑似病例,病例本人及密切接触者立即强制隔离;酌情焚毁感染者居住的房屋,并给予补偿。市民们开始逐渐认可隔离政策说明宣传口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下一步收紧政策还需要宣传口继续协助;交通关卡一律加强检疫,非急需的贸易一概禁绝,保留的少许部分也要经过严格的检疫和消毒流程;设置栖流所,收纳流民、乞丐,争取让他们脱离户籍管理的现状绝迹;澡堂、客栈、娱乐场所甚至棺材铺、屠宰铺都进行封禁或严管……

更严格的新检疫办法刚出炉,整个广州市就炸了锅,别说本地百姓接受不能,连刘市长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之极――只要这个措施实施下去,广州市的财政压力就会爆到令他难以接受的程度,执行上几个月市政府就得破产。所幸林默天在发往临高的汇报文件中反复强调了这次防疫工作需要元老院的全力配合、只靠广州是很难撑过去的,才为他向中央要钱提供了不少筹码。

更何况要钱还是要命这个问题大家心里都有数得很,所以不爽归不爽,执行还是得全力配合的。如果隔离政策连他们自己都心不甘情不愿,那放在民间执行阻力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

林默天一行从开始新建的病殁者公墓工地巡查归来。公墓就设在白云山麓的燕塘,距离市区不远,崔汉唐专门去看了,从选址到设计扯了一堆风水上的淡,林默天和刘翔都无心听他的高论。只关心这里能埋葬多少人。

规划的穴位是四千个,另外还有壁葬穴位和花坛葬,拢共加起来大约可以安葬一万人的骨灰。林默天认为这个数字应该是足够了。

“万一要不够,估计我们也跑不了了。”

病殁者公墓未免太丧气,因而这公墓就沿用过去广州府衙门专门管理义冢和收路倒尸的慈善机构漏泽园的名义,取名为漏泽园公墓。

工人们在山体上开挖台阶,铺砌护坡石块。从临高被紧急调来的建筑师季润之负责该项目设计和施工。

一想到自己在广州的第一个建筑项目居然是公墓,这位抱着要修无数“千年帝国”建筑的设计师的面色之难看也就可想而知了。自然对林默天等人也没什么好声气了。虽然刘翔再三表示:“设计要大胆,材料要考究,经费问题不用担心”。季润之也提不起多大的劲头来。

公墓外附带三座小型宗教建筑:佛寺、道观和天主教堂各一。道士是崔汉唐那边送来得,和尚就是从本地寺庙里寻来得。至于教士――耶稣会的传教士一听说广州发生了“黑死病”,却如同苍蝇逐臭一般的主动到来了。尽管他们的医术对鼠疫毫无用处,但是他们还是一心要“多拯救一些灵魂”。赶到广州来了。刘翔就直接把这几个传教士给弄到公墓来了,权当看守人。顺便在安葬的时候做弥散。这种安排招来了传教士们的抗议――因为死者在生前并未受洗,下葬的时候举行安魂弥散就毫无疑义。

林默天无心参与这种教义上的扯皮,提前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走在返回办公室的路上。因为肺鼠疫传播的关系,已经开始执行更为严格的检疫隔离措施。原本多少还有些人气的街道已经失去了往日熙熙攘攘的人潮,冷清得瘆人肌骨。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垃圾从街面上被风吹过,一派萧瑟的模样。

原本繁华的市井没了人气,虽说店铺大多还开着门,店铺中却没几个客人。老板和伙计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鼠疫造成的大规模检疫隔离造成的市井萧条已经初露端倪。林默天知道,工商联前几天已经到刘翔那里去请愿,希望能免除最近半年的税赋。波及到的行业涉及到方方面面。从高大上,日进斗金的洋商,到卑微的小手艺人,小商贩,人人日子都不好过――除了棺材铺,他们收到了防疫所大量的火化用薄皮棺材的定单小发一笔。

改用专门的火化棺材也算是林默天减少火化阻力的一点改进。过去收尸队用的都是油布尸袋。这东西从原料到成品都必须到香港的联勤被服厂去定制,成本高不说,还让百姓有一种廉价感。

有口棺材总比拿袋子装来得体面――后者在许多百姓心目中和用芦席卷一样,是赤贫阶层的死后标配。

换成了使用各色杂木做得薄皮棺材不但本地可以制造,成本也低得多。

然而这点“繁荣”与市面的萧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根据警察系统的报告,许多城市贫民开始难以维持生计,必须倚靠救济过活。而且原本中等,中等偏下的阶层,也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生活困难的情况,亟须救济。现在,每日都要从香港运送救济粮到广州来。

刘翔在昨天的市政府工作例会上苦笑着说:“元老院以为广州是一头奶牛,没想到是一头奄奄一息的病牛!不但没有奶,还要源源不断的给它输血。”

“可是奶牛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奶。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林默天说。

广州的币制改革已经完全停滞――眼下已经没什么商业流通了。好处是原本预计中通货不足,奸商囤积居奇之类的金融斗争全没有出现:鼠疫杆菌把这一切可能性都破坏掉了。

广州市政府推行的一系列新政,此刻也完全陷入停转状态。全部的人力物力都转移到防疫上来了。

抗击鼠疫的工作千头万绪,防疫大队、调查小组、检疫营、传染病院、防疫所、化人厂,现在又多了公墓……他全需要过问。疲惫地回到卫生口的防疫指挥中心,在踏进缓冲区脱下隔离斗篷之前,他不禁又皱了皱眉:门口挂着一个信封,这是今天的疫情汇报又到了。不知今天的数字能不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好消息还是有的:“火葬政策推行顺利,本市全部病亡和疑似病亡尸体均已按规定火化处理……宣传阵线战果显著,认可元老院的隔离与火化政策的市民比例在逐渐上升,反抗隔离、隔离期间外逃、偷埋偷抛尸体等现象基本绝迹,各街道舆情员功不可没……传染病医院鼠疫隔离区已发现肺鼠疫24例,各片区开始有散发肺鼠疫病例出现,而且数量呈上升趋势……”

林默天表情阴郁地看着文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随着肺鼠疫的出现,本来已经趋于稳定甚至小幅下降的发病率和患病率出现了一个显著的跃升,疫情开始反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