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年5月9日,天色刚刚放亮,早晨的雾霭中,梧州国民军大队集成中队分乘六条大发艇离开梧州,开始了第一次的沿江巡逻。
按照无线电通报,从肇庆出发的补给船队已经于今天早晨从肇庆出发,预计傍晚抵达新滩。
集成中队的任务,便是在今天傍晚前抵达新滩,接应补给船队。和负责护送的肇庆国民军大队交接,再护送船队安全抵达梧州。
任务的指挥官是朱四——他向钱多表示这是集成中队第一次出任务,稳妥起见由他亲自指挥比较合适。钱多同意了。
任务并不复杂,这也是钱多放心让朱四去带队指挥的缘故。实话说,钱多更信任李冬而不是朱四。朱四的服役年份虽然长过李冬,又是在训练最为严格的警备营服役,但是警备营极少野战经验,常年累月执行的都是城市警备工作。
钱多的看法是:朱四的队列步堪称无可挑剔,条令和步兵手册背诵的滚瓜烂熟,射击、拼刺虽然不算特别优秀,至少也是良好以上。综合起来算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了。
但是他有个很大的缺点:缺少实战指挥经验。也没有当军官的资历,就这么直接升任了指挥三个连的大队长——能不能胜任指挥还有未可知。
李冬虽然也没有当过军官,但是他是实打实的在野战部队里当了两年兵的,当过下士。多次带队执行过治安战任务,很多时候也是指挥这样的对这类治安战的经验相对要丰富些。所以原本他是准本将集成中队交给李冬去指挥的。
现在既然朱四主动提出来,作为锻炼也无不可。毕竟一次实战积累的经验比训练场上多少次演习都管用。
于是大队长朱四就这么直接到了第一线的指挥岗上。集成中队的中队长依旧由李冬担任。钱多希望他们能互补一下。
六艘大发艇以纵队的队形沿着航道中心线航行,朱四和负责指挥艇队的海军指挥官约定:单数艇为左路,由朱四指挥;双数艇为右路,由李冬指挥。这样万一需要向两岸同时展开部队或者射击的时候便于指挥。
因为要执行的是慢速的近岸巡逻,所以这几条大发艇都经过临时改装。其中最好的是担任旗舰的1号和2号艇,是在香港造船厂改装的。两舷安装了附加的防护铁板,船尾安装了一个固定式炮架,用来安装12磅山地榴弹炮——它的双轮炮架也随船携带,必要的时候可以登岸使用。
其他几条船因为尚未来得及回香港改装,便在三水接受了临时性的改装。广东没有大尺幅的铁板,也没有铆接工人,所以只是在船舷两侧树起了竹把屏障——类似日本使用的竹把盾,外侧再涂抹黄泥用来防火。武器上也没有火炮或者打字机的配置。依靠的是运载步兵本身的投射火力。
因为集成中队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是从基干中队临时抽调来的,也就意味着每条船上的南洋步枪只有5支。这样船队的远程投射火力就非常少,为了弥补火器的不足,钱多和朱四从各中队里抽调了会使用火器的明军降丁,将在梧州留存的部分缴获火器装备到各船。这些火器主要是在梧州缴获的斑鸠铳和一些弗朗机,每条船都配备了一二十条,朱四的打算是这些东西虽然精度不佳,射速很慢,但是威力却不弱。在近距离战斗中能有效的打击敌人。
这些火器被架设在屏障的射口上,密密麻麻的犹如刺猬一般。
蒸汽机轰鸣着,喷吐着黑烟和白雾。国民军的士兵们撑着长矛挤在甲板上,不执勤的人都坐在自己的背包上——这里满地都是背包和装给养的木桶、木箱。执勤的士兵踩在木箱上,从屏障上面露出头来,百无聊赖的观察着四周。每条大发的后面还拖着一条小艇,上面堆满了干柴。
广东并不缺煤,但是大多数煤矿在17世纪都没有开采。在从广州-梧州的一路上,没有任何地点可以“现地调达”到煤炭,除了在三水和肇庆这样的重要节点,由联勤指挥部使用运煤船囤积部分动力煤来供应之外,在西江航线上的蒸汽船只很多时候只能使用柴火来当燃料。
柴火的来源当然非常广泛,也广东这个草木丰茂的地方也不难搜集。缺点是热值太低,硬柴的热值还不到标准煤的一半,实际使用的时候更低。这使得西江上的蒸汽船只都需要额外补充燃料。
为了避免半路上停船登岸搜集燃料这种即危险又浪费时间的事情发生,大多数船只都在航行的时候拖带一条无动力的燃料船。虽然钱多觉得这样做隐患很大,但是梧州本地照不到煤可以补充,也只能凑合了。
五月的广东,初夏已经来到,太阳热辣辣的照射下来,士兵们只能躲在帆布的遮阳篷下,燥热的阳光,因为蒸汽机运转而震动的船身,呛人的烟雾……出发不一会儿就让不少人感到头晕脑胀。
“难受的人打报告,去船边上吐!”、“不要随意走动!”、“注意观察四周!”……李冬和士官们在各条船的人群中走来走去,用压过蒸汽机的大声强调纪律,不时停下来给个别人检查下装备,装模作样地鼓励一番。虽说这里降丁不少,但是正儿八经去打过仗的人并不太多,很多人还是有紧张感。
出发前,集成中队每个人又领到了一把标准砍刀和其他杂七杂八的玩意,这显然不是因为首长对他们有多倚重,而是为事态的发展使得北炜下令“尽可能加强国民军的装备”。
随着华南军的进攻,大明在广东的统治分崩离析,本就不安分开始暗中串联的瑶民趁势发动了暴动,四处袭击残余驻防明军。由于华南军兵力不足,除了排出少量部队接管县城之外,未能有效的在山区建立起统治。瑶民暴动犹如失控的大火,愈演愈烈,发展得比历史上地同期更快,更大。数万瑶民攻克连山县城后四处出击,失去指挥毫无斗志的的各地明军毫无抵挡之力,粤西北部山区几乎全被卷入其中,许多屯所陷落,一些县城尚未被伏波军接管就被瑶民攻占。在暴动的中心地区,不少县被国民军中队接管之后又被瑶民武装驱逐或者包围,交通线断绝。并且这股暴风连接成片,进而威胁韶关、肇庆和梧州的趋势。
各路强人也纷纷闻风而动,吸收被华南军击败的溃散明军,在元老院尚未完全控制的地区呼风唤雨。最让北炜担心的是,从抓获的俘虏口供和各地的武装力量的行动来看,瑶民、明军残部、土匪等势力虽然暂时没有联合的迹象,彼此还互相攻杀,但是在行动上却已经有了某种配合。特别是在伏波军发动清剿行动的时候,各方都会有牵制性行动。局势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复杂凶险起来。
李冬并不清楚眼下的局势——他在开会的时候只是知道“形势紧张”,具体的情况他所知甚少。显而易见的一点是这些新兵不会因为多发了把砍刀就能在战场上跟敌人硬碰硬。他们也许习惯了服从命令,也有了那么一点凝聚力,但军官和士官们的共识是:任何时候都得盯紧让这群新兵,让他们组成密集的队列。只要对这群乌合之众的管束稍加放松,他们就会开小差溜到不知道哪里去。更别提无论是战术还是武器使用都没有受过很好的训练,真碰上敌军光凭标准矛根本起不了啥作用,
好在首长也知道他们的实际战力,所以这次分配的行动并无太大的难度——还有大发艇这个工具:打不赢最多上船跑路。
船队吭哧吭哧地顺江而下,很快就过了系龙洲。这里有伏波军的一个观察哨卡。内河舰队在这里也部署有值班炮艇,但是再往下游,除了县城和重要的交通节点的村镇,伏波军在两岸就谈不上什么军事存在了。
眼下,西江上连一条船也看不到,沿岸更是人迹寥落。许多小村落渺无人迹,有的干脆已经变成了废墟,大些的村镇有人警戒,虽然是春季,却看不到多少人下田劳作。时而还有黑烟在空中飘荡,不知道战火还是释放的警烟。
他们六条船孤单单的航行在这条宽阔的大江上,真让李冬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也太凄凉了……”李普站在木箱上,喃喃自语。他原本就是肇庆的卫所兵丁出身,西江这一带可以说非常熟悉。
“老话了: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来当兵还在乎这个?”杨二东听到他的话,说。他就在他下面的射口旁,负责照管一支斑鸠铳——已经上好了弹药。火绳燃着了,挂在一边的铁钩上。
“真不想出来打仗,可是不当兵没饭吃。”李普有些黯然——他本来不是营兵出身,并不需要参加降丁的甄别和分配,入伍是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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