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的想法很好,警察局那边我会协调……”王企益说着。心里却在盘算警察局的材料复制过来需要多久――本时空可没有复印机。广州市警察局“入户调查”得来的各种基本社情资料,已经在刘翔的命令下交给市政府印刷所排版印刷――不知到进度怎么样了……
应该说这几个归化民干部做的很不错,提的建议也在点子上。但王企益知道真正的大头这么干是揪不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即便是在旧时空也有人通过口头约定来规避监管(比如不行使到期债权而以口头协议由对方以其他形式偿付)。而在17世纪的大明,这个口头约定效力未必低于契约的时代,这种情况甚至可以说再常见不过。按照他的推测:林家参股各产业可以全挂负债没钱分红给大股东,但在林家真需要钱的时候,只要一纸便条即可由这些酒肆茶楼出面代付,甚至更进一步暗地里直接将钱送到林家,只走私账不走公账即可。
这个问题王企益很早就在考虑了,昨天晚上说起这事的时候,老婆也提了几个点子。今天看到姚玉兰他们的报告,他更确定了自己的思路。他拿起笔略微一琢磨,唰唰唰地在第一页空白处写到,“同意扩大检查范围并抽调核定会计处人员配合工作。应酌情考虑检查重点放在林家参股较多的酒……”
嗯?……酒肆的肆左边几横来的?停下笔王企益往上挑了挑眼皮,发现对面的三位归化民干部正腰板笔直神情严肃的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禁略显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顺手把那个“酒”字划掉了,“……较多的产业,尤其是有确切证据证明实际经营人为林尊秀的店铺。”姚玉兰,这个活应该是你擅长的吧。王企益转着手中铅笔,心念道。
“报告,王局长,曾队长和黄调查员同志来了,说有工作要向您汇报。”
“让他们进来。”王企益放下刚刚签批完的报告招呼屋里的三个人,“大家一起听听。许哲伟你去隔壁屋张局长那借个凳子。”
曾卷推门进屋,发现屋里只有一个空椅子,三人沙发上坐着姚玉兰和楚小冉,旁边倒是有个空,不过似乎坐过去不太合适,再说许同志不知还回不回来……就在曾卷自己脑补小剧场的时候,黄平大大咧咧一屁股做到了姚玉兰身边。
“先坐吧曾队长,许哲伟去搬凳子了,都有地方坐。”王企益边说边从右手边的抽屉里摸出一盒白壳特供圣船,磕出一根甩给了黄平,“小黄,接着……”
“哎!谢谢王局长!”黄平赶紧起身双手接住飞过来的香烟,不过他知道这屋里子除了他没人吸烟,便顺手把烟夹到了耳朵上。
“小黄,我问你,你这个把烟别到耳朵上的习惯在哪里学来的?”
“王局,我是在职校跟上铺学吸烟的时候一并学会的。他说是首长们的风范,很流行大家都觉得这样很有澳洲感。其实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您知道芳草地禁止吸烟……”
正说着许哲伟搬着椅子进来了。
“人齐了那就开始吧,曾队说说你们去香港的情况。”
“是,王局长!”曾卷起身把报告双手递给王企益,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汇报,“我和黄同志前天到达香港后立刻按照规程对史家在香港租用的仓库进行了检查,由于时间和人手的关系,我们在得到当地海关配合后选取了几个比较大的中转仓进行了抽查。总体来说没有发现问题,史家填列的清单和仓库抽查结果完全能对上。我们又查阅了海关的出货记录和往来货船,按照魏副关长的说法,他认为船只、出货量、航次都是基本符合的。我报告的最后一页有他签字的说明。”
“嗯,这就是说史家基本可以算作没问题了?”王企益觉得这倒也在意料之中,不然那个史密斯大概也不会这么底气十足。
“从营业上来看,应该没问题。”曾卷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但王局长,我和黄同志都觉得他家租的这个仓库有点异常。”
“怎么说?”
“他家仓库一共租用了十一间,产权全部在罗家贵人聚名下。但经询问香港当地负责码头运货的起威负责人,其中两间似乎从未使用过,他们既没有从那里运出过货物也没有往那里运进过货物。尤其是其中一间非常的矮小,当初贵人聚建设的时候码头仓储管理区就提过修改建议,但罗家没有采纳……”
呵呵,这倒是稀罕。王企益心想要不转到午木那边让他们看看?反正罗家死定了,万一多刮出来点别的那就是赚了。不过这事没必要跟曾卷他们说。他瞄了一眼姚玉兰,妈的,又是死鱼脸,我就不信你个政保出身的人对这个没感觉。怕是晚上又要找那个杨草去汇报工作了。想到这一层王企益突然愤愤起来:这到底算是谁的兵?
“还有一个地方。”曾卷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正在神游的王企益一跳,“我们发现天瑞园付给贵人聚的租赁费有很大问题。按照常理,类似天瑞园这样有大量货物需要中转的生产商和贵人聚这种在码头拥有大量仓库的坐地商之间应该有很默契的长期合约才对。不然不管是天瑞园要换家仓库放货还是贵人聚不把仓库租给天瑞园了,两家都要平添麻烦遭受损失……”曾卷定定神,又看了看王企益,王局长赞许的眼神让他信心十足的继续说道,“但奇怪的是,天瑞园和贵人聚的租赁合同是半年一签!每次签订都要付一笔大额的“中介费”,天瑞园把这个费用也算在了租赁费里,列在中转仓这边账册的细目下。如果不去香港,在我们在三亚翻账根本看不到。再加上自元老院收复香港后越来越多的人把港岛作为中转地,港岛货栈仓库租价水涨船高,临近码头的更是高出一大截,所以这个钱在里面也不是特别突兀。虽然这么做完全合理也不违反我们的规定,但总觉得事有蹊跷。我们向中转仓这边的负责人了解这个牙子,哦,中介的情况,他说他也不清楚,而且他不经手款项只负责登记做账而已。”
“他没有凭证靠什么做账?”王企益想,这是偷漏税中常见的虚构开支,增加成本支出,不足为奇,但是后面还有文章。
“凭证他有,但他只能管账不能管钱。出纳是天瑞园派来的,每季带着税票从三亚过来,把往来业务支钱收款,再拿税票去海关抵扣完税款后便会返回三亚。平日里他那里是不出入银钱的。”
“……”王企益闷了,这还真是碰上对手了,史公子真是人才!“那个中介的情况你查到了么?”
“没有,我们没这个能力……”曾卷遗憾的摇了摇头。
“王局长,这种只有相貌但社会身份信息不全的人,如果查的话就需要警察配合从香港的入港班船和旅店名册上开始排查,我们时间上来不及。”黄平在临高受过执法培训显然对这种事情更了解一些。
要是有电脑和网络就好了,大数据就是香……现在么,得查存档文件。艾局长视若瑰宝的卡片式机械计算机他去看过:用起来很笨拙。光给卡片打孔输入就得需要好多人,查一个项目排半天队……关键是你只能按照已设的字段来查询,不能进行模糊的关键字查询
“你们刚才说的大额中介费,多大额?”
“不一定,每次都不一样,但多少都有几百元。去年有一笔更是上了千。”
嘶,上千元!王企益吸了口气。和那些认为古人挥金如土动辄拿出几千上万两银子跟玩儿一样的人不同,因为业务的关系,王企益对大明社会的实际经济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别说和影视剧里的世界相差甚远,就是和后来的清代相比,明朝的银子的购买力也高得多。
现在虽然已经废两改元,但是新币实际还是以银为本位的。购买力坚挺。广州大世界周围地价看涨,张毓买下80亩地所花费也不过300元左右,董家小姐的铺子这么红火一年下来全部营业收入能有个一百多元就很不错了。这上千元要是在乡下够能买上好几百亩上好的田地当地主了。
不过查不到中介没关系,王企益转念一想,跑的和尚跑不了庙,“你们两人明天去史家,……”
叮铃铃……电话里响了起来。
“对,我是王企益!哦,午主任啊……稍等……”还未等王企益抬头说话,黄平便问道“王局长要不我们先出去等一下?”
“好”看屋子里的归化民干部都出去了,王企益才拿下捂着话筒的手继续说道,“午主任现在行了,你说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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