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不过有这么个老哥坚定站在自己这边,艾志新还是心宽了不少,“老王,那你说――”
“哎……要我说啊,咱也别老想着不吭不响滑过去。这事,咱得……”王企益转头看了看张筱奇,又转回来,似笑非笑的缓缓点着头,拉着长腔说道,“咱得丧事当喜事办,还得大办。”
“人刚死,你严肃点!”张筱奇不满道。
“是,是。”王企益忙不迭点头,换了一幅庄严肃穆的面孔。拽过一张纸,边说边草草划着。
“首先,我们得定性。这件事,是严重的,是我们管理不到位导致的,我们三个都有领导责任。态度要诚恳。但是!我们也要说明还有一些客观和不可抗原因直接导致了悲剧发生……”
“悲剧?”艾志新轻轻点了点桌子,若有所思的笑起来。
“不是么?一个被元老院救回来的,坚定的归化民干部自杀。让孩子失去了一位慈祥的母亲,元老院失去了一名优秀的干部。不是悲剧么?”王企益也笑了,“谁都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而且这场悲剧完全可以避免,如果我们能够提前知道楚小冉和史弥思的这层关系的话。只是……”
“只是楚小冉入职的时候,档案上没有提及,政审更没问题。老王你这是打算甩锅给午木了,不跟他通个气好么。”
“怎么能是甩锅,看你说的这么难听。这叫风险共担,也叫责任分担。法,不,责,众。”王企益一字一顿的说道,“午木那边你可以私下知会他,但不要过明路。这事还是要和赵曼熊联系,午木装不知道最好。反正,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出这事也怨不得老赵。”
“再轻松过关,赵胖子也没必要替咱们背锅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个锅不是他替我们背,是他们背来就要背的,不是咱们甩给他的。归化民入职政审可是政保局管理的。咱们对楚小冉了解不全靠档案和政审材料吗?现在楚小冉出了事,怎么会少了政保局的事?咱们拉他是共渡难关,不是单纯甩锅――干这行的个个都是贼精贼精地,不会想不到。”
“这事赵局那边肯定会帮着背。”张筱奇补充道,“你们两个光蹲在广州忙税收,又不仔细看我发来的函件。去年开始他们那些特殊行动的经费都走预算外特别项目了。这部分钱可大可小,自由裁量权大得很。赵曼熊因为不痛不痒的一件事得罪五道口,他不怕被卡脖子?不如送个人情换一个咱们两家的双赢。”
王企益使劲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纸翻过来,开始边说边写。
“艾局,要我说:首先,楚小冉自杀这事,既然警察局,起威,财税局都有人知道了,政保局估计也清楚,那咱们就真没必要捂盖子遮遮掩掩了――也掩不住,我们现在摊子大了,很难象以前那样一道通令下去把事情瞒得严严实实。与其小道消息满天飞,不如敞开了盖子谈。
“其次,具体到怎么处理,我觉得可以这样。第一,除了赵曼熊那边,还得麻烦你抓紧和程总沟通好,让他再去协调马甲,我去找沈睿明和梁心虎。这件事估计无论怎么处理最后都会落到法务口手里,县官和现管最好都能拿下来,尽量争取他们的理解和配合;第二,解铃还须系铃人,丧事能不能办成喜事的关键还是在楚小冉身上。她既然当初差点饿死,那想必经历十分艰辛。我听说她还有孩子饿死得……”王企益转头看向张筱奇,“你要不先去女孩子那边打听打听楚小冉,再去翻翻档案,尽量多弄点凄惨的来。这样史弥思这碗饭就值钱了,就够写段折子戏了。”
“折子戏?”
“对,然后你去找潘潘,记住直接找潘潘,不要通过丁丁。把这些给她,还有跟她强调楚小冉有孩子,在路上还饿死过一个。以潘潘的性格,她肯定会帮忙搞个声泪俱下的稿子。”
“老王,你要干嘛?”艾志新越听越不对,感觉王企益开始跑题了。
“这个一会再说。”王企益头也没抬继续边写边说,“等楚小冉事情见报形成舆论之后,艾局你去找丁丁,也可能丁丁来找你。到时候他要新闻稿的话,我来写。当然这得在案子宣判之后。不过史弥思这么一跑,我觉得离收网应该用不了几天了。”
“没问题。”
“那第三,调查结论只要出来,我们要马上开除楚小冉公职,以泄露国家秘密罪把这事移交沈睿明那里,跟他说该怎么起诉怎么起诉,梁心虎那边也不用放水。”
“人都死了……”
“和死不死没关系。死了可以不起诉,但是定罪还是可以做得。第四,老婆,等午木他们看完信,你这两天就回趟临高,找张校长悄悄地安排好楚小冉的闺女:她不宜再待在芳草地。把她带回广州来上学――广州很快就要办国民学校了,我们再找户可靠善良的归化民家庭收养她,改名换姓――不要让别人知道她妈妈是谁。这封信我看暂时不宜给她,且和她多聊聊。”
“其实我觉得学校里也不一定有几个知道她妈妈是谁的,未必需要带回广州来……”张筱奇说,“广州的国民学校肯定和芳草地没法比了……”
“楚小冉最后定性肯定是‘畏罪自杀’。她继续留在临高,照规定是要进第二教养院的。芳草地再好和她没关系了。”艾志新说,“还是到广州来好,至少在我们的羽翼之下。改名换姓进入新家庭不仅对她的成长有好处,以后也免日后过政审的问题。”
“可孩子知道她妈妈是谁……你说这是造什么孽,全家到头就剩她一个。唉!”王企益深深叹了一口气,满是心疼,忽然又想起了刚刚艾志新的问话,便坐直身子说道,“艾局,刚刚第二条我解释一下。你感觉临高的喷子会喷咱们什么?”
“这个嘛,纪律教育不够,御下不严,管理混乱,对属下思想动态掌握不足……多着呢,随便都能喷。谁让咱们出事了。”
“还有,没有严格执行重要任务前的隔离制度。你在抓史弥思的前一晚,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了吧。”张筱奇给自己老公又补了一刀。
“这都是表象,表象,懂吗?现在谁手底下没几个归化民,什么管理不严制度混乱,都是放狗屁。”王企益倒是满不在乎,“你得琢磨他们的心理。我们可是元老啊,天龙人。来自几百年以后,有超前的科技,未卜先知的认识,强大的工业,先进的管理制度和理念。面对一群土著,我们怎么会犯错呢?当然不会。我们教育出来的干部,尤其是这种从生死线上救回来的干部,那都是欠着我们天大的恩情,按说都该肝脑涂地无以为报,怎么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怎么会和元老院对着干呢?当然不会。对,就是玻璃心,谁碰了他们玻璃心,他们就要给你扎上一身碎玻璃碴子才算完。死不了,就恶心你。”
“所以……”王企益站起身子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潘潘的文章就是要让土著知道,元老院的干部是有恩必报的刚烈女子,是好人。单身女子上吊,可是很容易被人拿来当谈资的,艾局你就不怕街面上流言说你逼死寡妇?”
“别……那你找丁丁呢?”
“丁丁这个主要是从咱们的角度,有法必依,不管楚小冉是不是报恩,是不是因为两难而自杀,有罪就是有罪……”
“精分吧,你!”
“我精分啥?”
“你自己看你写的……”张筱奇拿过桌上的纸,“前后都是咱们官媒的报道,你让老百姓怎么看?同一个人,评价连个统一口径都没有。既是好人又是罪人,澳洲人内斗?”
“哎,你说对了。就是要这种效果。”王企益点了点头,“这会引起讨论。对于土著,这是给他们提个醒,现在伦理纲常已经是元老院说了算,情有可原没用,他们觉得是好人也没用。当然更主要的是元老院里,我们有人对大明社会的文化道德方方面面都很鄙视,也有人觉得可以融合保留。那么到底该如何改造呢?这不是管理问题,也不是制度问题,这是脑子问题,这是大问题!”
“没错,这是大问题。害死楚小冉的不是史弥思也不是我们,而是她脑子里那套旧东西。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没有楚小冉还会有李小冉,刘小冉,以及以后我们将要统治的上亿人。所以我们财税局这件事这不是危机,是契机。”艾志新已经听明白王企益的意思,脸上也露出笑容。
“又上纲上线……”张筱奇白两个男人一眼。两个男人却相视一笑,上纲上线才好转移视线,新旧文化之争,元老院里还不得打出狗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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