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点起亮堂堂的松明火把,人员按中队集合。
黑板是就地制造的,木板涂黑墨,要么就是大户人家的画案、八仙桌的桌面来凑合。只有粉笔是从临高送来的——运送木盆、粉笔这类“非作战”物资让洪部长叫苦不迭:这些东西大大增加了后勤补给转运的复杂度。
教官是在梧州的归化民干部和军官,至少都是乙等文凭的持有者。教授的内容主要是扫盲。
这个时空的识字率本身就不高,普通士兵大多出身社会底层,文盲比例极大。按照入伍时候的初步调查,大部分士兵的文化水平只能认出自己的名字:当然这名字还都是极简单的陈大王十五之类的。
总参政治处的魏艾文在发给全军的“文化教育训令”中明确指出,“文化教育”和“政治教育”是密不可分的。要在文化教育的同时潜移默化的进行“政治教育”。为此,真理办公室和政治处专门编撰了专用的《军队文化教育课本》,并且每年根据时势变化进行修正。
最新的《课本》内容里加入了为了大陆攻略而特意添加的诸如:“一定要拯救受苦的同胞”、“被欺压的百姓们起来迎接元老院”、“推翻伪明暴政”、“元老院来了有饭吃”之类的标语类的示范句——士兵们学会了可以直接当标语刷在墙上。据说这个主意是解元老出的,解元老又是个特别喜欢谈“宣传的作用”的元老。所以特别交代钱多:对国民军的文化政治教育要抓紧。
初步的教育是扫盲训练,从教授简单的基本用字开始,再逐渐讲授一些和军事、政治有关的词语、短句。算是循序渐进。
然而对被训了一整天又才吃过饭不久的国民军新兵来说,文化学习不啻于一种催眠曲。没过几分钟,便有人打起了瞌睡——少不得又被教官用军棍打醒,还要罚站着听课。
于是整个操场上到处是挨军棍的士兵的惨叫声和教官的斥责声,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哈欠声。
一堂课三十分下来,大多数士兵字一个没学会,倒是又挨了不少打。
一声“解散”,让睡眼惺忪的大头兵们如蒙大赦,赶紧回去睡觉。
杨二东因为打瞌睡,被罚着站了半小时,也就跟着打了半小时的哈欠,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浑身又酸又疼,只觉得眼前模模糊糊。“先生”的身影在桌子前面晃来晃去,就是看不清也听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连“解散”都没听到,总算李普拉了他一把,才算回过神来进屋睡觉。
折腾这一天个个都累得沾;铺就睡着,结果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营地里便吹响了起床号,对起床号还很陌生的士兵们大多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直到集合鼓的“咚咚”声才把人从铺位上叫了起来。
于是三个中队又在操场上站了半天军姿,在腿脚抽筋的痛苦中外加无情的军棍笞击——谁要是叫出声来还会被教官额外赏上一脚和“像个娘们”的评语。
当兵当成这样,让这些新近入伍的士兵们叫苦不迭,虽说大明的官长也打人,打的也更狠,但是平日里毕竟很少操练,不见官长的面自然挨打的机会少得多。这澳洲人的军队官长天天在眼前晃荡,时不时的一个命令出来,听不懂发愣就要挨揍。
人的潜能是无穷的,很快,听不懂教官口音这个问题就不再成为问题了。
每天是无休无止的队列训练:听号声起床、整理内务、集合整队、体能训练、吃早饭、队列训练、吃午饭、队列训练、吃晚饭、文化课、再去操场上集合整队跑上几圈,最后列队回宿舍睡觉。日子枯燥又难捱。
“咱们都成了拉磨的牲口了!”李普暗中在士兵们中间嘀咕。每天除了吃和睡觉就是在操场上走个没完,惹教官看得不爽还要加倍来个“夜间操练”或者“夜间紧急集合”之类的花样来折腾士兵。
最可怕的还有“考试”,从最简单的写自己的名字开始,到抽背《伏波军纪律条令》;《战阵训令》、《军人手册》……再到背诵真理办公室编发的三篇重要理论文章:《圣船与晨曦》、《元老院是华夏人民的唯一**》、《元老院是*****的启明星》。
这三篇文章虽然不算太长,但是通篇都是“新话”写的,还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新名词,即使是读过十多年书拿过秀才功名的传统文人来说念顺念通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何况这些写名字都困难的文盲士兵。所以各中队都是采用小学生式的领读一句,跟读一句的模式。不管你懂不懂,先背熟了再说。背不熟的,照例有军棍和站军姿侍侯。
整训成了士兵们的噩梦,以至于在整训间隙的执勤成了大家最巴望的事情。站岗、巡逻和充当建筑工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这日子比在教练场上战战兢兢的好多了。要在大明当兵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要“开拔”,如今大伙对“出任务”、“打仗”反而有种莫名的期待——打仗再凶险,好歹是死是活来得痛快,这没日没夜的**才真是度日如年。
终于,这出任务的日子到了。这天钱多接到了朱全兴发来的命令,要他立即派出一个中队前往封川县城一带。在陆地上护送运输船队。
从梧州往下,到封川县城之间的西江江面上,有一段浅滩,这段浅滩不但险而且浅。以至于内河舰队的浅水炮舰都无法逾越。只有吃水不超过1米的炮艇才能通过。
原本局势虽然紧张,沿岸不时有袭击发生。但是运输船在西江航道上航行却无太多危险:从三水前往梧州的运输船队大多是采用拖轮纵列方式航行,船只极少会因为水流的关系冲滩搁浅。护送的机动炮艇火力强劲,足以驱散岸上零星的袭击,再者西江的江面很是宽广,不论是土匪还是暴动的瑶民拥有的投射武器,在大部分江段都无法威胁到运输船。
但是最近的一次护送,运输船队在通过封川县城之后不久,在西江航道的一处浅滩上遭到了袭击。
西江航道有多处浅滩,为了航行顺利,每次航行,都要雇佣久在这里行船的船工领航才能顺利通过。维持海军还特意在各处浅滩设立了若干导航标志,
然而这次航运当他们抵达距离梧州城还有19公里的界首滩的时候,护送的海军军官发现不但航道标记全部被毁,部分航道里还有人为沉船堵塞的迹象。就在他们全力排险的时候,一支来历不明的武装突然从浅滩上发起了袭击。
虽然护送人员不多,但是炮艇上的火力很强,很快就将袭击者击退。护航队除了有几人受伤之外没有更多的损失。但是这次袭击事件给了后勤司令部和肇庆的第一旅旅部敲响了警钟——西江航道不再可以高枕无忧航行了。
作为紧急对策,在第一旅的安排下,西江沿线各县开始组织护送船队的工作。护送由各县的国民军中队负责派出人员,一段一段的接力护送。船队在航行的时候,国民军乘机动船巡逻保护。在遇到航道经过的狭窄江面,制高点地段和浅滩地段进行登岸警戒,遇到袭击的时候登岸进行登岸驱逐。这种巡逻同时还有维持西江两岸治安,弹压土匪和瑶民武装的作用。
在梧州的钱多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因为梧州的国民军编制最大,所以他们负责的区域也最大,从从梧州下游一直到新滩之间的航道都归他们负责。
这一航道有系龙洲、界首、蟠龙、新滩四处浅滩,浅滩的航道水深不一,最深的有3米,最浅的不过1米,江面开阔,沙洲纵横,虽然江水落差很小,水流平稳,但是此地沙洲密布,又有多处礁石,船队的上行通航还是比较困难。过滩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船速更是降到了比徒步还慢的地步。正是敌人发动陆地袭击的好地方。
钱多和朱四研究了地图,这任务还相当艰巨。从梧州城下到新滩的航道长度大约有50公里。派出的巡逻队即使一路顺利也得两天时间才能完成一次来回的全程巡逻。
朱四说:“系龙洲没什么问题,那里距离梧州城才3.5公里。原本就是梧州的警备区范围之内,朱营长的部队经常在那里巡逻。主要是下面的那几个沙洲。”
“从保证稳妥性来看,我们每次巡逻至少要派出一个中队才能万无一失。”钱多说道,“护送船只必须沿着两岸同时航行才能保证最快的反应速度。”
“四个中队倒是够用了,问题是还在整训中……”朱四开始挠头了。
“只能边训边战了。”钱多说,“这样也好,至少可以锻炼下部队。至于你担心部队的战斗力,我看暂时就采用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临时把老兵新兵混编,搞集成中队派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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