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友德提出的使用红夷大炮打破锦州城门的计划很快就以失败告终。
勇卫营虽然是用射程更短的佛郎机炮轰开的义州城门,但那是建立在守城的建奴没有远程火力对明军进行压制,佛郎机炮得以安置在建奴弓箭覆盖范围外的基础上才成功的。
而孔友德降清时带去的大炮最大射程也就四里左右,有效射程只有两里上下。
要想操纵大炮击中两里之外的城门,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就是后世精度极高的火炮也需要校射几次后才能命中。依照现在射手的水准,就是十门大炮排开打一天也不知道有几颗弹丸能命中目标。并且红夷大炮还有个致命的缺陷:它属于架退式前装滑膛火炮,每发射一次,都会严重偏离原有射击战位。按照正常的操作程序,需要经历复位、再装填,再次设定方向角和仰角的步骤。
这还是建立在对方没有远程火力对自己形成威胁、由着你打的情况下,而同样装备红夷大炮的明军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随意发炮了。
城头的明军炮手在汉军旗设好大炮阵地并发射一轮之后,便已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北门城头的六门大炮相继开始还击,虽然双方的射距差不多,准度也彼此彼此,但汉军旗的十门大炮需要好大的一块阵地,所以目标非常明显。
明军炮手在射了两轮不见成效后,一名炮手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六门大炮集中火力轰击同一片区域,六颗弹丸总有命中的吧?
在炮营哨管的命令下,城头的大炮转换了施放方式,开始集火朝一个区域射击。
此举果然奏效。虽然六门大炮不是齐射,但目标却是一致的,这一轮射击过后,虽然大部分弹丸都未命中目标,但最终一枚十斤重的弹丸落在了一门汉军旗的大炮阵位上,几名汉军旗的炮手和装填手当场或死或伤,周围负责辅助的数十名包衣惊慌失措之下轰然大散。
虽然这数十名包衣最后都被八旗兵砍下了人头,但数百息之后明军大炮又发射了一轮,这次弹丸虽然没有正中炮位,但却在大炮周围的包衣人群中犁出了一条血路,造成十余名包衣的伤亡。
正在远处观察敌我态势的孔友德见势不妙,果断的下令炮手们全部撤出阵地,并将弹药也一并转移开。大炮先不用管,等光线暗下来再将大炮拉回来,反正明军也不敢出城野战。
一直在阵前观战的岳托同样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眼见想象中大炮一响、锦州城门碎裂、八旗兵们蜂拥而入的场景不会出现后,岳托阴着脸一言不发,翻身上马带着护卫返回了数里之外的营帐。
申时许,八旗大军在锦州城北门和西门外五里之外分别立下了营寨。
酉时左右,岳托的营帐内灯火通明,满八旗和蒙八旗的高级将领,以及汉军旗的孔友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被召集于此,商议接下来的该何去何从。
“这回咱八旗动用数万人马前来锦州,本想一报义州之仇,没成想明人又似从前一般缩进城内。今日大炮也不见有何用场,凭现下数万人怕是很难攻破锦州。咱们耗费大批粮食,远道而来,若是一点收成也无,传出去平白惹人耻笑!你等议一议,接下来该如何用兵?”
作为八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凭借着战功和对皇太极的忠心,岳托才确立了今日在八旗中的地位。但若是此次率军南下空手而归,那对他以及两红旗以后的发展将会极为不利,所以这回必须有所收获才行。
“成王爷,奴才觉着既是锦州难下,何不绕过锦州,往南面打打?锦州后面的松山、杏山、大兴堡等数处堡城应当比锦州易破,只要破了这数处堡城,得了人口物资,这就等同于报了义州之仇,咱们也算没白来一趟,回去后王爷也好给皇上交差不是?”
耿仲明出列行礼道。
岳托沉吟一会开口道:“也成,义州之仇必须得报,咱八旗可不能吃这种亏!既是锦州难打,那就先放在一边,大军去别处转一转!锦州这边留下一部人马看着点,省的祖大寿有其他心思!”
耿仲明再次施礼道;“王爷,咱们这回带来这么多包衣,总不能让这些尼堪闲着。明日就让这些奴才挖壕沟,将锦州东、西、北三面围住,到时只留小部分人马看着锦州就成,也省的明人断咱们的后路!”
耿仲明已经忘了自己的老祖宗是汉人,现在的他俨然以旗人自居。在他眼中,那些汉人包衣早就不是他的同宗同族,而是一些下贱该死的尼堪。这些狗奴才既是端着旗人老爷的饭碗,那就不能白吃闲饭,须得给他们找点事做才成。
“怀顺王这主意不错,明日就着你率一部人马监视尼堪们掘壕,让锦州城里的祖大寿出不得城门!锦州乃我八旗必取之地,待我八旗西征主力归来,修养一番后定会前来攻取,掘壕之事咱们先做最好。恭顺王你将大炮预备妥当,待探马探查妥当后,你与智顺王带汉军旗随同本王前往松山;博尔格,你留下两千马队协同怀顺王监视锦州明军以防万一!”
第二天天刚放亮,八旗大营营门大开,数百骑身着棉甲的探马奔驰而出,由西面绕过锦州城后分别向松山、大兴堡、兴平堡等堡城而去。耿仲明则下令手下亲信分头赶去后阵的包衣营地,将包衣们组织起来,带上各种工具,纷纷攘攘中向锦州城行去。
八旗大营的异动早就被城头的明军发现,负责巡查的游击下令全军戒备后,赶紧下了城头骑马奔向祖大乐的宅邸。
宿醉未醒的祖大乐正自搂着小妾酣睡,管家祖贵小心翼翼的敲响了房门,见里面半天没动静,祖贵壮着胆子小声叫道:“老爷,丁游击来报,说是有紧急军情!”
祖贵喊了几次后,屋里才传来祖大乐不耐烦的声音:“狗屁的紧急军情!丁奎这个狗杂种不好好守着城头,跑来扰了老子的清梦!滚去告诉他,建奴不攻城别过来叫唤!”
祖贵知道自家老爷就是这样的脾气,在整个锦州城里也就在大老爷面前还能规矩些,对其他人向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无奈之下,祖贵只得出了内宅回到前院,对等在耳房的丁奎道:“丁游击,我家老爷说了,让你去城上守着,他过会要去大老爷家禀报此事!”
丁奎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随即起身后对着祖贵抱拳一礼,出了大院后上马带着亲兵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