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姬歌的脸上一股狠厉之色攀爬升起,一双金色眼眸本该满是浩然正气可现在却是异常邪异。
他喉间发出一道低沉的龙吟声,一拳又一拳轰击在虚空壁垒上。
姬歌势大力沉足以将一座峰岳轰碎开来的拳头落在周遭虚空上都出激起阵阵涟漪。
但是被禁锢的虚空仍是没有半点被破开的意思。
百里清酒一双美目看向姬歌,为什么她感觉虚空牢笼中的姬歌变得跟以往不希望了。
以前的他遇事沉着冷静,即便是一直强势如她也会心生佩服,可是现在她从姬歌身上看到的是如同失去了理智的蛮兽一般的狂暴。
姬歌的双拳上已经皮开肉绽,在短短的几息之间他已经轰出了数十拳,只不过他皮开肉绽的伤口并没有令他动作滞缓,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楚一般继续轰击着这座虚空牢笼。
鲜血在其伤口上汩汩流出,龙吟声在整片赤地隔壁上响彻开来。
其声悲怆,凄凉。
一直仅仅跟随在白落花身后的青奉酒在听到这一声龙吟后脸色惊变,如同感同身受一般,他神色悲怆地呢喃道:“臣歌出事了。”
而此时,白落花他们一行人已经是能够遥遥看到那群黑压压的绿甲大军以及军阵前的姬歌等人。
白落花脸色凝重地望着那道黑衣身形,本就是疾掠的速度又让她提到了极致。
陌上桑看着姬歌一拳又一拳轰击在虚空壁垒上脸上原本猖獗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因为他竟然看到那片禁锢开来的虚空上竟然有裂纹生出,虽然是一道极为细微的裂痕,但还是惊起了陌上桑心湖间无数滔天骇浪。
“轰。”
那只阎罗鬼手终于是以风雷之势劈落了下来。
姬歌抬眸看向那只巨大鬼手,低吼一声,身上的戾气终于是彻底的爆发开来,眸底深处那泓幽泉中的恶蛟终于是露出了身躯,横亘盘旋在了幽泉之上,将那口泉眼彻底的堵死。
姬歌的眸中金色彻底散去,剩下的是犹如死寂般毫无灵气的灰色。
他突兀地停止出拳的动作,转而双臂撑起,看样子是想要力扛那只阎罗鬼手。
“姬歌!”百里清酒低喝一声,手中拂雪穆然抽出,身上灵力暴涨。
只不过她身前突兀出现一身披铠甲的女子,连翘一手握刀一手握剑,淡淡说道:“同为女子我不想跟你过不去,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让开。”百里清酒美女美目满含煞气,冷眼看向连翘。
连翘摇摇头,“不让。”
紧接着百里清酒直接向她递出霜雪满天的一剑。
连翘霎那间被逼退数丈之远,而后双手紧握半壁,巫刀又欺杀上去。
那只阎罗鬼手镇压在了姬歌的头顶上,饶是姬歌牙关紧咬苦苦支撑那只手掌还是缓缓地向下镇压而去。
姬歌原本修长挺拔的身躯现在已经单膝跪了下来。
在那股近在咫尺的造化境灵压之下,姬歌七窍流血,模样凄惨。
“臣歌!”疾掠而来的白落花看着鬼手之下的姬歌开口喊道。
姬歌低吼一声,已经扭曲变形的双臂彻底地耷拉下来,那只手掌迟迟没有落下来是因为姬歌正在用脊梁支撑着。
等到他后背的脊梁什么时候断了,那只阎罗鬼手也就什么时候落下来了,而姬歌也就什么时候死了。
青奉酒一把抓住白落花,吼道:“若是你现在过去不但救不了他反而还会被那只巨掌所镇压。”
“陌上桑,大家同为狩春之猎的伙伴你为要私通巫族之人残杀我长城同胞?”一背负长剑的北璇圣地的弟子看向虚空当中的陌上桑,大义凛然地质问道。
“私通巫族,按法当斩,残杀同胞,罪加一等,应当诛魂灭魄。”一西京圣地的弟子开口喊道。
“定我陌上桑的罪,你们有资格吗?还是等你们有命活着回到长城以后再说吧!”陌上桑神色猖狂地说道。
随后他转头看了莫千丝一眼,狞笑一声,“我不希望他们能够活着回到长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人明白。”莫千丝低首拱手道。
旋即莫千丝便率领着那群郢都学宫弟子周身鬼气弥漫悍不畏死地扑向白落花她们一行人。
白落花与青奉酒相视一眼,身形腾空而起两人一齐袭杀向陌上桑。
陌上桑眼神一凛,看了眼来势汹汹的他们二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不量力。
虚空牢笼中,姬歌额头上青筋暴起,额头上留下来的不是豆大的汗珠而是一滴滴的血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滴落在虚空当中。
此时他身体内传来一声声噼里啪啦的响动,那是体内的骨头承受不住这一巨响的威势而寸寸断裂的声响。
姬歌的脏腑小天地内灵力冲荡,他的五脏六腑上已经破裂开来,就连灵海那座小天地也深受挤压。
姬歌呕出一口夹杂着脏腑碎末的鲜血,脸上的表情狰狞不堪,完全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俊俏模样。
他趴在虚空之上,身躯肌肤上不断有血珠渗出,即便此时姬歌身着黑衣,也是血人一个,他身下的那片虚空已经被彻底的被鲜血染红。
陌上桑双手上灵力缠绕,一手握住那杆银枪一手攥住那柄青锋,看向白落花与青奉酒二人,嗤笑道:“姬歌你们是救不下了,最后你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为一滩肉泥,魂飞魄散身陨道消。”
“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在瓦岗兵镇中是怎样将造化境的穆秉垂狼斩杀的?”陌上桑脸色惨白如同一只从地狱深渊中攀爬出来的厉鬼一样狞笑道。
“不如让我见识一下!”
陌上桑低喝一声,身上的鬼气磅礴喷涌而出,在其身后滚滚黑气凝聚出一张足以遮蔽天日的鬼影。
白落花与青奉酒相视一眼,周身灵力如江渎之水倾泻而出,分别在其身后汇聚成青龙白虎法相。
在那片天幕之下,一张面容可怖的鬼影对上了青龙白虎双灵。
被大摩阎罗手所镇压姬歌仿若回到那日接受先祖有熊氏衣钵传承之时,他感受到身上的血肉在不断的削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那只散发着造化境威势且霸道灵力的巨掌之下,姬歌身上的血肉一层层剥落,已经能够看的到那粼粼白骨,还有那丝丝缕缕的灵脉。
而就在此时姬歌体内灵海上空天幕下的那道璀璨的金色星河竟然尽数飞离出姬歌的体内。
一道道金色的字篆将姬歌缓缓笼罩,散发着金色光晕的悟轮回篆将那只巨大的鬼手尽数挡了下来。
那道悟轮回篆散发出来的光晕在触碰到那只阎罗鬼手以后如熔岩遇冰霜,后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而去。
“这怎么可能?!”陌上桑看了那处虚空牢笼一眼,难以置信地喊道。
原本他以为姬歌已经“就地伏法”,没想到突遭变故,难道那列金色的篆文是姬歌体内之物?
短短几息之间原本镇压在姬歌后背脊梁上的那只大摩阎罗手已经彻底的被悟轮回篆所消融而去,就连这片虚空牢笼中所残存的那缕鬼气也消失不见。
尚有一丝明智的姬歌察觉到身上的那股威压消散以后,用已经扭曲变形的双手强行将身躯支撑起来。
“啊!”一道痛彻心扉撕心裂肺的痛楚轰击在姬歌的神海当中。
此时姬歌的身躯如同一座四处漏风的茅屋,现在只要有一阵罡风刮过,恐怕便会轰然倒塌。
神海当中王位高坐的沉香剑灵一手托腮一手敲击着王座,看着身下那波涛汹涌的神海,他百无聊赖地说道:“想来应该是很痛吧。”
姬歌缓缓站起身来,此时眸底深处那泓幽泉当中的恶蛟已经彻底地低下了头去,原本死寂灰蒙蒙的眼中重新恢复清明,金色的光晕重新渲染了整双眼瞳。
“你瞧这样多好。”沉香剑灵又换了个坐姿,后背完全倚靠在王座上,慵懒至极地说道:“这堵不如疏,难道这般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明白?”
至于是说给谁听,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
因为那人已经听到了。
灵海上的那尊金色身影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沉香剑灵没有听到回应,便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他打了个哈欠重新阖上双眸,自己可还是没有睡够呢。
姬歌看着盘旋在自己身边的那列悟轮回篆,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轻轻触碰,入手有些微烫。
旋即姬歌看向正在与白落花,青奉酒二人缠斗在一起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的陌上桑,捂着胸口嗓音沙哑地喊道:“我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远处看到姬歌又是重新站起来的连翘冷哼一声,果然异族之人就是靠不住。
旋即她刀剑交错挡下百里清酒挥落而下的拂雪,开口喊道:“全军听令,擒拿姬歌!”
“姬歌!你先走!”百里清酒闻言转头对着浑身浴血身上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的姬歌大声喊道。
姬歌苦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摇了摇头。
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右手伸出双指弯曲轻作扣门状敲在这座虚空牢笼上,嘴唇翕动,开口无声,“不用管我,你们快走!”
看着蜂拥而上的绿甲大军,姬歌惨笑一声,看来这次确实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即便他身上有悟轮回篆,可是他也已经没有气力去施展了,所以就连这座虚空牢笼他都是破不开。
就在姬歌心灰意冷之时,有一道流光破空而来,宛若长虹挂空,在密密麻麻的绿甲大军大军头顶上飞掠而过,落在了姬歌的身前。
看着那道长发及腰的白衣背影,这个曾经独自一人流落十万大山中没哭,曾经被半步归真境的阡陌长风单以灵压虐杀没哭,在一人面对千军万马同样也没有流过眼泪,身受数次削肉剔骨,抽筋剥皮之痛咬牙坚持下来的姬歌此时却眼眶通红,泪珠在眼眶中打着转转。
这名少年本想将眼泪拭去,结果发觉粼粼白骨的手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所以只能够任由眼泪滑落出眼角。
“娘亲。”姬歌喉咙如同灼烧般难受,他嗓音沙哑声音哽咽带着哭腔轻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