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子刘启望着这周鼎简直是双眼冒光。
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压制住了心中的兴奋,看到了站在一侧的申公。
“我汉家能得此文王宝鼎,还要谢申公为朕译出这简牍中之铭文”。
而申公则是一行礼朝着天子拜道:“老夫申培呈奏陛下,以老夫之愚见,此宝鼎当为晋之亡国之时,晋王室所埋之周鼎。
然晋亡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却在此时于汾阴现世,固陛下得此宝鼎,乃是天定之数,与老夫何干之?”。
汉家的天子,在各家学派之中名声还是不错的,更何况此时,在申公看来,汉家皇室能得文王之鼎,确实是上天之意。
天子刘启心里清楚的很,像申公这样的名士是绝不会说谎的,固此其所言天子刘启自然是信之。
能得申公之吹捧,天子刘启可是无比的受用,当即其便言道:“虽如此说,然申公以老迈之躯,至此译此简牍,朕心愧之”。
言毕,又道:“朕决意,赐申公几杖,见天子可不拜之”。
汉家能得天子赐几杖者少之又少,即便是当年挽狂澜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挽救了汉家天下的周勃、陈平也未有如此之待遇。
先孝文皇帝之时,也只是当年为了稳住要谋反的吴王刘濞,赐他了一几杖。
闻言之后,申公是面不改色,无甚出奇,而窦婴却是兴奋不已。
心中暗道:难道陛下这是要重用我儒家了吗?
当然这完全是窦婴想的太多了,天子刘启如此作为,一者,申公为其译简牍龟甲,自然是要赏之,但刘启想了半天也未想出来要赏些什么。
赏金?赐金给一个整日张口闭口礼义廉耻的儒家名士,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还能赏些什么?赐官赐爵,那就更不能行了,且不说申公此时之年纪还能不能做官,人家愿不愿来为你做官还是另一回事儿…………
固此,天子刘启也只能想到赐几杖。
二者,赐申公几杖,便可向天下之儒士表明,天子并非只是只重视黄老之士,也能重用其他学派之人。
申公则是一拱手道:“老夫谢陛下之赏!”。
之后天子刘启更是高兴的言道,要在宫中设宴,大宴群臣。
而王仡却在此时是跪地言道:“陛下,御医曾言,陛下之病乃是积劳而至之,近日不可饮酒熬夜,臣还求陛下收回成命”。
刚才还是一脸欣喜的天子刘启,此时简直是勃然大怒。
天子刘启自己当然是知道,若是如此下去,自己的身体必要出大问题,但天子可以说是天下最自负之人,怎能由他人说自己不行。
便怒道:“住口,朕之言何时收回过!”。
言毕,天子刘启却是突然又猛咳了起来。
刘荣见此自然是忙上前将老爹搀扶到了一坐蓐之上。
王仡此时是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臣死罪,请陛下治罪!”。
而刘荣却也是当场跪地言道:“儿子斗胆求父皇以身体为重,若父皇有何事,我汉家之江山当如何?”。
“臣等求陛下以身体为重”,周亚夫,晁错窦婴三人亦是跪地道。
此时的汉家虽然已经度过了吴楚叛乱这个最是艰难的时候,但可不是就此便是天下无事,别的不说,吴楚、胶西五国是否要再立之事,到现在还是争论不休。
且天子可不是与先帝一般,一继位便册立太子,如今天子登基数年似乎是已将这立立太子的事给忘了,然天子如此,诸臣也无人敢轻易劝谏之。
在内,天子刘启之子嗣便有十余个,且在外,还有个整日惦记着皇位,惦记的夜不能寐的梁王刘武。固此,若是天子刘启一但出了什么事,这汉家之天下立时便要大乱。
沉默片刻之后,天子刘启一阵叹息道:“无事,朕正直春秋鼎盛之年,只是此次患了恶疾,歇息些时日,便无事了。
既然众卿与刘荣如此劝谏于朕,朕便应之”。
“陛下圣明!”。
看了一眼跪地的刘荣,接着天子刘启却又道:“刘荣此次为朕寻得这文王宝鼎,且此次河东之行亦有大功于朝廷,朕便要重赏之”。
听到老爹肯定自己此次去河东所做之事,刘荣自然也是欣喜。
然嘴上却还要说道:“此去河东能有些作为,皆是因临行之前,父皇之提点”。
天子刘启是呵呵一笑:“有功便要赏之,我汉家自立国之初便是如此。
然近日朕身体抱恙,不能亲自主持晚宴,朝由你代朕为之,可愿之?”。
闻言,刘荣当场有些懵了,要我主持晚宴??
一阵兴奋过后,刘荣一行礼道:“儿子驽钝,怕不能主持好此次晚宴”。
“无妨无妨,朕比你年纪还小之势,你祖父便已命朕主持过朝议,宫宴,怎不能为之!”。
“谢父皇!”,朝着老爹恭恭敬敬的行礼后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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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天子刘启便命王仡拟诏,命朝臣翌日之夜,皆入宫中宴饮之。
如此,整个长安便是炸开了锅,无论是街市或者是巷间,皆是传开了,皇长子刘荣在汾阴汾水之旁得一周文王所铸之鼎!
满朝之臣,虽然也是震惊,刘荣能在汾水之旁而得文王之鼎。
但更令其惊讶的却是天子已在诏书中言明,天子身体抱恙,此次宫宴是全权交由皇子刘荣代为主持!
代天子行事,这里边的含义怎会不令这些朝臣们震惊…………
袁盎早在窦婴昨日从宫中回来之时,便是知道了陛下之意。
而当收到天子之诏之时,袁盎还是忍住的高兴。
原本,自从与刘荣相处过之后,袁盎便是认定了天子刘启诸多子嗣之中,唯有刘荣有人君之姿。如今更有这高皇帝托梦,而汾阴得文王之鼎之事,此刻的袁盎是彻彻底底的明了,刘荣将来必要为储君。
更是大喜道:“如今陛下愈发重视殿下,此当真未幸事也”。
然朝臣之中,何时都有些随风摇曳之人,在听闻此事后的第一时间,便是想方设法的想着要攀刘荣的高枝。
更有甚者,有些人无门路可走,便开始打起了还在廷尉署中之张汤与主父偃得主意。
然刘荣再至廷尉署时,两人已皆是不厌其烦,向刘荣禀报道:“殿下不知,自今日陛下下诏命您主持明日之宴后,便有十余个官吏命其家仆送信至廷尉署中,要邀我等至其家中饮酒”。
闻此,刘荣是呵呵一笑,“此后,此种之事必会越来越多”。
接着刘荣便步入了正题,问张汤道:“我离去这近一月之中,长安可有何事?”。
当初刘荣将张汤留在长安便是要张汤盯着长安中的风吹草动,令刘荣远离长安也可知长安之事。
闻言,张汤一行礼便道:“然这一月之中,却是别无他事,平日臣便在廷尉署中署理长安之刑案。
然数日之前,郅廷尉自河东返回廷尉署时,竟下令命臣去审问那贼子河东都尉周阳由”。
这也是出乎了刘荣意料之外,刘荣是暗道:看来人的确是会改变,连原本是从来都是不近人情的郅都都开始搞这一手了。
不过对于郅都的是好,刘荣是泰然受之,郅都不论是署理刑案还是带兵打仗都是一把好手,然其人更是清正廉洁,从不贪污纳贿。
固此,刘荣有时甚至觉得从张汤身上能看到一些郅都的影子。
此时却听到张汤又言道:“殿下命我监视那郎官田蚡,亦无亦状,然臣却发现此人每隔些时日便会入宫去见王美人,其在宫中之事,臣却是不得知”。
刘荣却是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时没有动静,现在怕是要坐不住了吧。
果真是如刘荣之言,就在刘荣来廷尉署之时,田蚡是火急火燎的往皇宫赶,去见王娡。
一进入王娡之寝殿之中,田蚡便言道:“姐姐,你在宫中,近日之事应该是听说了吧,陛下竟然令刘荣代他主持明日之晚宴,这其中之用意可是要深思之”。
而王娡并未急着回田蚡之言,而是道:“住口,休要胡言之”。
言毕,便令寝宫之中的宫婢尽皆到殿外去,当在关上殿门之时,王娡才行至田蚡身旁,“你是疯了不成,当着如此多人之面说此事,难道是怕此事不会传入他人之耳?!”。
田蚡忙道:“姐姐勿怪,实在是我有些心急才会如此”。
跟着王娡到了书案之旁跪坐席间,王娡才又言道:“那刘荣也不知从何处寻得了那鼎,经人观之其竟然是周文王所铸造之。如此,才得了陛下之盛宠!”。
田蚡皱着眉头说道:“那姐姐这该如何是好,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按陛下之心性,说不得便要立刘荣为太子,到时彘儿可是再无机会了”。
王娡是冷哼一声,面目狰狞般的言道:“哼!即便其做了太子,我也要将其拉下来,这太子之位只有彘儿才可坐之!
更何时即便其刘荣再如何,其也做不了太子”!
“哦?其为何?”。
王娡是呵呵一笑:“此子却有过人之处,但他那个母亲栗姬便是其最大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