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老爹之言,刘荣当即便是跪地行拜礼言道:“春秋时,齐襄公有之九世之仇犹可报之,儿臣定将此铭记于心,终有一日,定要雪我汉家之仇矣!!”。
汉朝前期的历代皇帝,对于匈奴人的仇恨,简直是难以用语言表达。
自高皇帝刘邦白登之围后,汉家便开始将宗室之女嫁与匈奴单于。
即便是从上古开始,华夏民族还从未有过将国中公主嫁给夷狄酋长的先例。
还是汉家开了这样的先河,任何事,可都不是做第一好,和亲之事便是如此。
面对匈奴人,汉家的统治者几乎是已然表现出了自己最大的忍耐力。
即便是脾气向来不好,十分暴躁的吕后都忍住了没发火,司马迁在《史记》说的还是比较含蓄的,只说是冒顿妄言,并未说其如何说。
而关于这一段历史,班固在《汉书·匈奴传》详细记载了匈奴冒顿单于写给吕后的一封书信中之内容。
其文中言道:孝惠、高后时,冒顿浸骄,乃为书,使使遗高后曰:“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而吕后,确实未向想象中那样的雷霆大怒,誓要诛杀匈奴人。
樊哙在知道此事之后,当即便是进言吕后要领兵北上与匈奴交战。
吕后却是制止了樊哙,而其后,却是给莫顿单于回了一封信。
吕后给冒顿单于的回信是这样写的:“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意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
吕后为人虽是残暴,但还是非常有政治智慧的。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惠帝死后的几年之中,一直把控着朝政,而没有被陈平周勃等人给推下台。
而这些书信的“复印件”还原原本本的在汉家皇宫的天禄阁中保存着。
刘荣到天禄阁中,自然是见过这两封信,还曾打开来看过。
当然早在现代之时,刘荣便曾看到过这两封书信的对话内容,那时刘荣的感觉,只是觉得对于汉朝而言,有些耻辱。
而此时此刻,却是不同,刘荣已然置身其中,汉家,是他的曾祖父高皇帝刘荣建立的。
而将来,更是要由他来继承。
固此,刘荣的心中,自然也是气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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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刘启说完了这一些之后,立即便是一阵猛咳。
见老爹如此,刘荣是慌忙起身,上前搀扶住了老爹。
急忙对一旁的王仡言道:“王公快去唤太医令来!!”。
应对这样的事,王仡自然是不会像殿中的侍从,宦官一样,乱成一团。
不等刘荣说完,便已疾步出殿而去。
在这数月之中,为天子刘启诊治病情的皆是淳于意。
也为了不耽误功夫,淳于意干脆便时常待在未央宫中侯着。
固此,不多时,王仡便领着淳于意快步进入了麒麟殿中。
见淳于意来了,刘荣忙说道:“请太医令速速为父皇诊治”。
而淳于意是未回刘荣之言,当即便凑到了天子刘启的近前,为其号脉。
片刻过后,淳于意便是从一旁的药囊中取出来了几味草药,令侍从前去煎药。
服下了汤药,天子刘启的咳嗽,才算是缓和了一些,而之后是躺在床榻之上,喘息。
见老爹如此,刘荣便是紧皱眉头,朝着淳于意行了个礼言道:“太仓公,父皇此时如何?”。
淳于意也是一声长叹,叹息道:“陛下的病本就是顽疾,当好生歇息调养,更是不可动怒,想来此时定是动怒所致之”。
而之后,窦老太太与薄皇后,便听闻消息赶来了。
一入殿,窦老太太所说的却不是天子刘启的病情如何,而是对刘荣言道:“此时宣室大殿之中,众多朝臣彻侯以及外邦属国皆还在,皇帝恐怕是不能去了,太子你便代天子去吧!!”
。
代老爹去主持新年朝会,这当然是要经老爹亲口同意的,但如今,老爹还躺在床榻之上闭目沉吟。
若是让朝臣公卿们等的太久了的确也是不好。
且还有那么多的附属国的国王、使臣在,宫中更是有个动不动就想要敲诈勒索汉朝的匈奴人的使者在。
固此,老爹此时病了,自然是要自己这个太子代劳。若是让有心之人察觉到了异样,或许还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身为太子,自然是不能没有担当,上次表示的不愿代老爹监国,那时因为老爹还是十分清醒的,当然是要表示出自己并不是真的急切着代天子理政。
此时的老爹已然是口不能言,当即便朝着窦太后一行礼道:“孙儿遵命”。
言毕,便出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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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大殿之中,刘荣离去之后,不过多时百官便交头接耳起来。
只听一人小声嘀咕道:“今日新年大朝,怎不见陛下来之?”。
“想来陛下的身体还………………”。
这人话还未说完,丞相周亚夫便起身出列行至殿中,一声呵斥道:“陛下未至,诸位公卿肃静,再有妄言者,本丞相便要向天子进言,罢黜谁的官职!!!”。
汉初的丞相是有权参与官吏任免的,且相当一部分的官吏,还是由丞相提名,再而进言天子才认命的。
其中也不乏有一些两千石以上的高官。
丞相若是向天子进言,哪个人已不合适待在这个位置上,天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反驳的。
若是天子出言与丞相唱反调,那么这个丞相就已经没有在当下去的意义了。
汉家立国以来,甚少出现这样的事,也只有在当今天子继位之时,老丞相申屠嘉向天子刘启进言,如今的御史大夫晁错私自拆了高庙的外墙一事,被天子刘启给怼了一顿。
自那之后,申屠嘉就已经萌生出了想要辞去相位的想法。
而如今的丞相周亚夫可是与申屠嘉不同。虽是袭爵,继承了周勃的绛侯之位。
但周亚夫可是有实打实的军功的,平定吴楚叛乱所立下的军功,比起周勃当年发动政变,诛灭吕氏全族,安定刘家天下的功劳来也是不逞多让。
且谁都知道,周亚夫此时还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可不是当年文帝瘸子里边挑将军,挑了半天才勉强挑出来的申屠嘉能比的。
果然,周亚夫说完这句话之后,宣室殿中立即便是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刘荣便是到了大殿之中。
俨然,朝臣们还想着天子会亲自来,却不想,还是太子来了。
而朝臣们当然是不傻,来人虽是太子,但也是当即便行礼,口中言道:拜见太子。
“众位卿家免礼吧”。
说完,刘荣便是跪坐在了只属于天子才能坐的坐席之一侧。
之后便是代老爹接受百官,各诸侯王,以及附属国国王的朝贺。
这些人,刘荣认识的还真是不多。
其一个个上来,向刘荣行拜礼恭贺,刘荣当然也是要说些什么才行。
只不过,好多人,刘荣连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当然也不能让人站立在太子的身旁,对太子说,这是谁,那又是谁谁。
为你老刘家做事之人,如今又到皇宫中来朝拜,搞了半天你们老刘家的太子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这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还好,晁错等人提前想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朝臣列候,乃至附属国的国王恭贺天子的顺序,是依据礼法而定的。
固此,其顺序,早已是知道的。
就在刘荣刚刚跪坐在殿中之时,便有一侍从官,往刘荣的面前放了一章纸,其上赫然便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官职以及其家室等信息。
刘荣当即便明白了,这是小抄,方便其在代老爹接受朝贺之时,不认识眼前之人,不至于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此,刘荣便向个木头一般,跪坐席间,接受众人一个一个的朝贺。
只是完成了这一步骤便是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刘荣是愈发觉得,这坐天子的确也是有一些不如意的地方啊。
就像这朝贺一般,自己要坐一个多时辰,动都不能动,且更是不能,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样子来。
大家都是来给你打工的人,你对别人都能笑盈盈的,怎么偏偏对我露出个不耐烦的样子来。
这不免便要伤了朝臣的心。
然这一个多时辰,总算是熬过去了,刘荣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
却听到殿外谒者拉长声音道:“陛下——驾到”。
老爹总算是醒了过来,刘荣这才松口一口气。
这如此重要的新年朝会,即便是对外宣称天下抱病,由太子暂代之。
天子也还是要露露脸才行。
只是此次老爹进入宣室之中,并未向往常一样,有一众的侍从婢女簇拥着,而是太王仡的搀扶之下而来之。
行至座位之前,天子刘启是转身言道:“近些时日,朕身体不适,皆由太子代朕理政,太子也是辛苦了”。
老爹如此说,刘荣当即是跪地言道:“儿臣主持朝政之事,皆靠父皇之圣明,百官帮衬,儿臣是毫无建树,还请父皇恕罪”。
太子都跪下来,朝臣们自然连忙跪下来,道:“臣等拜见陛下,望陛下龙体安康”。
刘荣是未想到,老爹仅仅只过了一个多时辰,便是恢复了许多。
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只是有些虚弱而已。
而朝贺结束了,这朝会便已接近尾声了。
天子刘启说了几句之后,这朝会便是结束了。
众臣尽皆离去,天子刘启是说了一句:“太子还不错”。
“谢父皇的夸奖”。
老爹今日强撑着两次,一次见了匈奴使者,一次便是又到宣室殿而来。
接着刘荣便说了一句:“父皇的身体…………”。
“太子不必为朕过于担心,适才朕是动怒了,才会急火攻心,此时已无大事矣”。
老爹虽然是如此说,但刘荣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汉朝又不可能会有什么特效药,能一个多时辰,就有所见效…………
看着老爹异常苍白的脸色,刘荣也只得说道:“父皇无事,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