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目铁手已经向两个喽罗交代清楚:进入梨花浦村之后,动作要快,选择几户被炮火损毁的人家搜掠到财宝立即离开,全力追赶黑石崖山寨与八路军混编的队伍,以免耽搁时间过久被大当家的以及师爷察觉到。
但人算不如天算,三个踌躇满志的土匪还未来得及从村子的北头窜入,迎面便撞上了日军平井挺进队的五个队员。
不期而遇的两伙人,都是平民装束,都是心怀鬼胎、做贼心虚,因此甫一碰面,顿时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平井挺进队这五个家伙当中,有一人是来自濑名师团作战部队的老兵,总算临变经验丰富,一眼先发现了铁手手中握着的*——铁手身为黑石崖匪帮大头目,是有资格配置“快枪”的,但他是猎户出身,手头的这杆猎枪已然用得习惯——这让平井挺进队的那个老兵,瞬间判定对方身份是梨花浦的村民,因而没有马上作出攻击姿态。
但同样眼尖的匪帮大头目,却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有两个男人手中抬着的是个一动不动的女子!
隔着几步远的两伙人,就这样不约而同地驻足对视了片刻,领头的日本老兵朝自己的同伙一摆手,示意他们先走。
这个动作进一步触动了铁手的疑心,何况对方抬着的还是一个显然很年轻的女人!原本好色的铁手,仗着己方三人均带着武器,当即将手中的*一横,指向对面的这几个行色尴尬之人,喝道:
“干什么的?抬着个娘们儿往哪里去?!”
话音刚落,铁手的两个喽啰也纷纷端枪在手。这一来,平井挺进队的老兵终于发现、另外两个人手中持有的依稀是军用制式步枪!
形势已不容多想,日本老兵操着还算流利的中国话回答了一句:我的女人被炮弹炸伤了,正要送她去瞧郎中。
这句颇有说服力的中国话,多少消减了匪帮大头目的疑虑和戒心,也就在这刚刚缓和下来的氛围中,日本老兵出其不意地从腰间摸出了一柄手枪,抬臂就射。
啪!啪!
第一枪直接命中了铁手的胸膛中部,中枪者顿时直挺挺地朝后摔倒;第二枪打到了一个土匪小喽罗的肩头,他嚎叫了一声,手中的巩县造步枪丢落在地。
但日本老兵手中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却在打第三枪时卡壳了,这最终导致另外一个土匪小喽罗躲过死劫、掉头拼命地奔逃起来;还未等平井挺进队的其他队员开火,这个小喽罗已经重新跳进浅浅的青龙河水跑向对岸,很快消失在了夜幕里。
日本老兵上前两步抓住了中弹负伤的那个黑石崖土匪,仍是用中国话逼问俘虏:你们是什么人?手里的步枪哪来的?
瑟瑟发抖的土匪小喽罗,极度震惊恐惧之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急于脱身的日本兵们不再犹豫,纷纷用手中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彻底结果了这两名遭遇之敌。旋即丢下他们的尸体,重新抬着刚刚劫掠到的年轻女子,奔向村外西北角的规定会合地点去了。
劫后余生的梨花浦本来变得很沉寂,突然响起的几声枪响,不仅惊扰到了在村外西北角守候接应部下的平井寺一中佐,更让另外两组潜入村庄的挺进队队员慌了手脚,纷纷放弃正在寻觅猎物的行动,沿着来时的路径开始快速回窜。
挺进队的平井队长,在这个村庄是曾经吃过亏的,当时一股凶悍的八路军骑兵死死追赶他们,险些将之一网打尽。
更何况,几个小时前这里还盘踞着八路军的一大股人马,依托地形与西条联队的皇军力战。因此,猛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枪声,平井寺一禁不住心头一阵狂跳。
很快,开枪者就抬着一个年轻的支那女人奔过来了。平井中佐一把揪住领头的那个老兵,焦虑地询问情况。但包括老兵在内的这几名挺进队队员,刚才夜色中急于脱身,并没有来得及搜检被击毙者的身体,所以也无法清晰判断其身份。只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其中一名被击毙者以及逃脱者,手中持有的武器均为制式军用步枪。
挺进队队长后脑勺一阵发麻——三个人当中有两人持军队枪械,这绝非巧合,对方极有可能是支那军派出的便衣斥侯!而鉴于有一人已经逃脱,完全不排除其向自己的部队报告此事的可能性。
由于远在小榆树山内的军事封锁区遭袭,为确保宋家沟车站的慰安妇密营绝对安全,挺进队的副队长水川大尉留守在了那里,没能参加这次夜间出动——之前平井寺一本来想自己留在宋家沟,而委派水川副队长指挥出动的分队;无奈那个该死的小岛机关长一定要平井队长亲自领衔抓捕。
“终止行动,马上撤走!”
满脑子不祥预感的平井寺一,在缺乏了水川大尉在身边出谋划策的情况下,最终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当另外两个行动小组也惶急地跑出来之后,一行人立即押着两个到手的猎物,急匆匆地撤向了停放卡车的地方:那里不仅有他们来时搭乘的卡车,不远处更有全副武装的一个步兵分队在随时策应。
其实,日军挺进队队长的不祥预感,未免来得太早了些——逃跑的那名黑石崖匪帮成员,跌跌撞撞地开始拼命追赶前方的队伍,在距离西坪村还剩几里远的地方,他成功了。
茫茫夜幕下的急行军,一直没有人注意到大头目铁手以及两个心腹的失踪,同样没有人注意到其中一人又悄然回归。而跑回来的这个喽罗,害怕大当家的责难其擅自离队,所以归队后装聋作哑,不敢将大头目生死未卜的下落如实报告。
而随着这支混合队伍的不断前进,来自西坪村方向的枪炮声也越来越清晰地传进他们的耳朵。
那其实已经是交战尾声阶段发出的枪炮轰鸣,据守西坪村的八路军徐旅支队一部、以及前来增援的中央军391团一部,难以抵挡日军五个步兵中队从三面发起的狂攻,被迫放弃了村内青龙河东岸的防线,陆续撤入了村子后面的关门山山口。
这个时间段的枪炮声,是八路军断后部队死守在山口一带、阻击追杀上来的日军,从而掩护主力部队向关门山内转进。
当然,其中有一股小部队没有来得及撤入关门山山口,那是徐旅支队二营营长魏鑫指挥的差不多一个排的兵力。当时,他们负责守卫南头村尾一带,从那个方向突然冲入的一个中队的日本兵来势凶猛,魏鑫情急之下率部当面迎击,结果在夜色和地形的掩护下,这一股小部队竟然从日军冲锋的队形中迎头穿插了出去!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二营营长魏鑫即刻组织队伍返身咬住冲进村庄的日军,在其后翼实施不间断袭扰。二营长非常清楚,村内的阵地很快将要失守,支队长吴子健早已提前布置好了撤退序列,只要他们不被日军拖住,终将成功退入关门山山口。
“看样子咱们进不了山了,”魏鑫一面组织开火,一面对身边的排长吩咐着:“先盯着日本人的屁股打,但要小心别被敌人反包围了。耳朵听紧了关门山山口的动静,那边枪炮声一弱,咱们就立即撤走,往青龙河下游撤!”
于是,这一个排的八路军官兵,就依托在村尾的几座宅院当中展开火力。冲进村的日本人则大约派出了二三十人、掉转枪口与他们对射。
二营长担心的被反包围的情况始终没有发生,但令他大为意外的是,身后方向竟然赶来了一支援军!其间不仅有一营长王双龙派出的一个排,更有来自黑石崖山寨的数十名匪帮,领头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结义妹妹:大当家的刘五妹!
惊喜交加的魏鑫,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活灵活现的刘五妹亲自站到了他的面前,热切地叫起了“大哥”,这才如梦方醒。
他还是首先听取了一营那个排长的简要报告,从而大致获悉刚才在青龙河下游几个村庄发生的战事——跳到外线作战的大龙和连山,竟然带着一个营的步兵和一个连的骑兵,把之前追击他们的日本人辗转又撵了回来!真是好样的。
“你们怎么跑到了赵家村?而且一下子有这么多人?”听罢一营那个排长的报告后,魏鑫这才面朝自己的土匪义妹,问起了究竟。
经历了大半夜惊魂的女匪首,终于见到了堪为倚靠的结拜大哥,情绪相当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始讲述个中原委。
魏鑫不容易才听明白了大概。而这时西坪村内的关门山山口方向的枪炮声,果然弱了下来——那应该是支队主力退入了关门山的征兆。二营营长止住了结义妹妹的话头,迅速计算了一下此刻手头的兵力:二营和一营的两个排,外加黑石崖山寨的五十余号人,合起来已超过一个步兵连的规模。何去何从?
重新杀进西坪村村中,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支队主力以及中央军391团的援军应该撤进关门山了,眼下再纠缠于西坪村已经没有意义。何况攻击村内的敌军差不多有千人之众,不能拿着鸡蛋去碰石头。
魏鑫的视线投向了南面——徐旅支队的第一营以及骑兵连,正在追赶扑到青龙河下游的一股日军,自己虽然不清楚那股日军的具体兵力,但想来要比此刻占据西坪村的日军少得多。
着啊!干脆掉头向南,联手大龙与连山,给那股日军来一个合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