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行山崇山峻岭并不多,多的是雄壮,突然出现的刀削般的悬崖,山下是千沟万壑,山顶却又是起伏丘陵类似平地。
山里很静,一来因为天刚亮,二则山里除了鸟叫跟脚步声并没别的什么声音,谓鸟鸣山更幽。
胡义在薄雾中跟着前边的战士,手脚并用,向上爬,几个排长紧随其后,其他的战士,直接放了鸭子般,几个班长带着懒散的队伍排队跟随。
队伍里抬着十几个担架,三人一组,一前两后,伤员绑在担架上,慢慢往山上蹭。
潘柱子走在队伍中间,十分郁闷,不断的挨个给伤兵打气,说了十几遍,伤员见排长过来就装死装晕,因为伤员大部分是三连兵,排里战士已经减员一半,心痛,黑漆麻乌的手抬起来,擦拭了一下额头,原本灰色硝烟熏过的脸上,随着汗水又抹出了一道灰痕,再次喃喃:“小马啊,你一定要坚持住,只要到师医院就可以做手术,只要死不了,嘿嘿,休养两个月,咱又可以一起打鬼子...”
“你最坚强了,咱们说好了,胜利后,我要做最好的猎人,那么多的土豪地主家的田...”
“你不是说还要娶媳妇么,可要坚持住了,还有那么多的媳妇等咱去娶呢...”
“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九连那么多的好东西还等着咱去分呢...”
潘柱子这番话说的瘆人的紧。
已经有三个战士被埋在了路边匆匆挖的坑里。
潘排长驻步,往后面的山涧看了看,跟平日里同样在山里的驻地有些区别,更险!多看两眼脚发抖,赶紧收回视线。
一行人沿着陡峭的山道,一步步的慢慢挪上了山顶,山顶并非传统的高山峡谷,反而是一片片的丘陵,夹杂着一小块一小块的平地。
陈冲排留在山囗断后,战士们正在到处找石头,就像被刀削了一部分的大山里,石头远比手榴弹厉害。
望远镜里,远处薄雾弥漫,翻滚,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得作罢,后边还有断后的侦察兵。
其他人以排为单位继续行进,山顶由于少水,没有高树密林,低矮的灌木,成片的低矮荒草,让人疑惑是否进了草原。
“原地休息!”胡义朝队伍下了命令,从骡子背后扯了条毯子,找了块平整的地方,踩了一遍,裹上行军毯,倒头便睡。
一时间,到处是鼾声。
何根生的工作却刚刚开始,扯下了背上的医药箱,放在地上,取出一个罐头盒子,放在地上,从一个玻璃瓶倒出一些液体,一陈酒香弥漫开来,几个战士使劲把酒味往鼻腔里抽。
最前边的一担架上,是个重伤员,对于枪伤,以八路的条件,在战场上作手术,根本不可能,没消炎药,没红药水,好在九连善于缴获,鬼子身上的家伙被何根生优先挑选过。
在几个慌乱的战士帮助下,何更生进入了状态,粗鲁的一把扯开一个战士缠着的绷带,随手摸了把刺刀,挑破了战士受伤部位的衣服,将刺刀换到左手,右手伸过去捏了捏战士的伤口,冒出黑色的血液,带着血块,何更生松了一口气,有血块,短时间死不了。
伤兵一阵惨嚎,引起一大片耳朵竖了起来。
何更生将罐头里的医用镊子伸了进去,没有探针,战士眼瞅着明晃晃的家伙进了身体,跟里大骂,“姓何里,你娘的,你就不能动作快点,看着也太瘆人!”
何更生转头盯死这地上的家伙,似笑非笑,伤兵头皮发麻,嘴上并不示弱:“看什么看,老子哼一声,是你养的!”
何根生咧嘴一笑:“把他嘴里塞条毛巾,给我塞死了,别一会儿咬着舌头!”
然后,漫不经心的把罐头盒里浸泡着纱布的手术钳,在酒精里再晃了晃,沾满了酒精,一下子提出来,顺着伤口就往伤口里探。
战士嘴里咬着毛巾,被四个战士死死按住,压在一块行军毯上,脖子上青筋直冒,嘴里发出瘆人的呜呜声,子弹嵌在大腿骨上,子弹取出来后,如果不感染,休养几个月又能活蹦乱跳,感染了,要么锯掉腿,要么就进土里清静的睡大觉,等十八年后,看能不能再成条好汉吧。
惨绝人寰的叫唤声,声音虽然不大,大山顶的山风里并传不远,若隐若现的声音,反瘆得一帮子大老爷们心里慌,眼里充满了恐惧,至少见到鬼子都没这眼神。
几个女兵正在生火烧水,二妞领的队伍,派了两个回去报信,以现在的行军速度,要想再跟上来,自然不可能,另外两个跟着师通讯员去了师部,按理说通讯员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任务,二妞队长却不容质疑的安排了两女兵保护,理由堂皇,山里有挺进队,要保证安全。
山顶上没有水源,早有体力好的战士从山下背了一堆装满了水的军壶上来,头发湿黏湿黏地粘满了她们的脸,看呆了旁边的战士们,酒站村里,女兵彪悍不可接近,难得近距离侦察的机会,没人放过。
终于有胆大的上前帮忙,很快这里就没女兵们的事,抢着烧水的人也不再想睡觉的事,要放平时连续的行军,这时候早就疲惫得睡的不省人事。
罗富贵同志看着那帮九连李响排的混帐,庆幸二妞好象忘记了那茬事,暗自里长出了口气,转头看着徐小:“小啊,你也想去烧火?”
“想!”目不转睛的看着后边热火朝天的手术场。”
“你个二货,何根生杀个人有什么好看的,你忘了么,路上都杀了三个?”
“排长,你别瞎说,他那是救人,死的三个是因为伤太重,流血太多。”
“呃...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上次我不是在师医院里住过么?”
“呃⋯那你还听说了什么?”住个医院都可以变有文化,熊打死不信。
“医生说,大部分的战士并不是被子弹打死的,都是流血过多,失血,休什么客死的。”
“看不出,你小子,现在说话有了点水平,我问你,写字的事练习得怎么样了?”
“我都可以帮丫头写检讨了,上次,就没找李响。”
“那,你哥的事你也不宣传宣传了?”
“等回根据地去再说。”说完,徐小目不转睛看着做手术的那帮人,其实是在看站在外边的女兵。
得瑟的小丫头在胡义身上再盖了条毯子,四角里再塞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