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敢回来?”
看见林小蝶的那一刻,黑袍男面巾上的神秘之眼陡然闪耀起异样的黄色光芒,仿佛在表达着他内心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作为灰塔看门人,他与林小蝶这个总是带着陌生人进进出出,给自己增加了无数麻烦的外来者不可谓不熟。
从最初的抗拒和厌烦,到后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早已习惯了林小蝶的打扰,要是有段时间看不见她,甚至还会觉得心里别扭。
毕竟,看门本就是个极其无聊的活,当这份工作是以万年为单位来计算时,更是枯燥乏味到了极点。
和林小蝶之间的拌嘴于他而言,倒也不啻为一种调剂和乐趣。
因而,当看门人目睹了少女和天眼教主的那一场大战之后,既钦佩她的勇气,也不禁为自己从此少了一项娱乐而深感惋惜。
在他想来,林小蝶能够侥幸在教主手里保住性命,已经算得上是个奇迹,从此定然要跑得远远的,绝不敢再靠近这极北之地。
因而,当对方带着个人大摇大摆闯进塔里之时,他忍不住使劲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正置身梦境。
当然,他是不可能做梦的。
只因作为灰塔看门人,他已经有数百万年未曾合过眼。
“你这话真是好笑。”
林小蝶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小丫头,你该不会以为找了个帮手。”
看门人瞅了瞅她身后的钟文,自以为猜到了林小蝶的想法,“就能打赢教主大人了吧?那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莫要害己害人,前一次能活着离开已是不易,你的运气不可能永远都那么好。”
“阿门。”
林小蝶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你误会我了,我是来讲道理的,不是来打架的。”
“阿门?”
看门人愣了一愣,“阿门是谁?”
“你。”
林小蝶水葱般的玉指朝着他轻轻一点。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叫这个名字?”看门人指了指自己脸上面巾。
“你从未告诉我过姓名。”
林小蝶振振有词道,“那我只好自己来起咯,你是个看门的,所以是阿门。”
“原来如此。”
听她一通胡扯,看门人倒也并不生气,反而陷入到沉思之中,过了片刻,居然点头认可道,“挺好的,反正我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干脆就叫阿门好了。”
两人的这一番对话,直听得钟文哭笑不得,连心中的焦虑和烦躁都不觉缓解了少许。
不错,在南宫灵和儿子小虎之间,他终究还是作出了选择。
先救南宫灵!
得知了他的决定,莫声语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激动,甚至可以用平静来形容。
如此一来,令本就有愧的钟文愈发忧心忡忡,甚至将黎冰和冉清秋都留在了银月花园,一来戒备神女山反扑,二来也是为了看紧莫声语,防止她趁着自己不在,做出一个人跑去营救儿子的傻事来。
这一路向北而来,他心中的痛苦和煎熬,自是可想而知。
“这才对么。”
眼见对方接受了“阿门”这个名字,林小蝶笑嘻嘻道,“阿门,你好好看门,我先进去找大师姐了,咱们稍后再叙。”
说罢,她反手拉住钟文的胳膊,拖着他直奔塔内而去。
这般走出数丈,却依旧没有遭到阻拦,林小蝶不禁有些意外,回头一看,发现阿门居然真的转身凝视着入口处,摆出一副认真看门的模样来。
“你不拦我么?”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可要进去咯?”
“我为什么拦你?”
阿门头也不回地反问道,“你又不是没进去过。”
“我可是才跟你们教主打了一架呢。”
林小蝶不依不饶道,“你不是应该将我视作天眼教的敌人么?”
“教主大人曾亲允你自由出入,我并未收到任何新的指示,自然不会拦你。”
阿门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再说你那也能称之为打架?不过是单方面挨揍罢了。”
“你……”
听他这般轻视自己,林小蝶登时气极,险些就要冲上前去据理力争一番。
“小蝶。”
钟文连忙将她一把拉住,好言劝道,“理他做什么,劝南宫姐姐要紧!”
说罢,他还面带微笑地冲着阿门做了个十字架的手势,看得对方一阵茫然,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臭阿门。”
林小蝶狠狠瞪了阿门一眼,“你给我等着!”
放下狠话,她这才气鼓鼓地转身大步而去,一路上兀自骂骂咧咧,愤愤不已。
楼梯上不能动用灵技,两人如同前一次那般拾级而上,一步一台阶,好半晌才来到那处空旷平台之上。
“哟,小子!”
才刚踏上平台,黑龙王便挥舞着前爪懒洋洋地招呼道,“来啦!”
“钟文!”
“公子!”
“师尊!”
“嗷嗷?”
与前一次不同的是,平台上除了黑龙王和马面,居然还有李忆如、果果、太一和猴子石豆的存在,看见钟文的瞬间,皆是面露喜色,纷纷靠近过来招呼道。
“小蝶。”
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钟文忍不住看向林小蝶道,“你把他们都留在了天眼教?”
“我、我自顾不暇,哪里来得及救他们?”
林小蝶登时俏脸一红,眼神闪烁道,“再说忆如姐姐他们并未对天眼教主出手,有大师姐在,对方想来也不至于为难他们。”
“我明白的。”
钟文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温柔一笑,随后转头看向太一等人,“天眼教的人有没有为难你们?”
“师尊,或许是觉得我等太过弱小。”
太一苦笑着摇头道,“天眼教主根本就不稀罕搭理我们。”
“那就好,那就好。”
钟文不禁松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李忆如道,“皇帝妹妹,你的同命……你可了解了风无涯的所作所为?”
他本想问你的同命锁有没有被解除,可话到嘴边,却忽然想到以李忆如对风无涯的尊敬和崇拜,同命锁在她看来或许并不是一层桎梏,反倒更像是一种保护,未必便会想着主动去解。
“钟文,对不起。”
不料李忆如俏脸一红,突然羞愧地垂下螓首,“从前是我太蠢,误信了风无涯的谎话,还给你带来那么多的麻烦,我、我真是个……我……”
她越说越是激动,泪水竟是抑制不住地是潸然而下。
“傻丫头,风无涯的演技何其精湛?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识破?是他太过卑鄙,怎能怨你?”
钟文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我倒是好奇,南宫姐姐究竟使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然让你这么快就看破了他的真面目。”
“说来倒也容易。”
李忆如擦了擦眼泪,小声嗫嚅道,“灵儿姐姐能够看见天下人的动向,她只是让我在背后站了几天,风无涯的所作所为,自然暴露无遗,若是这样都看不明白,那我这大乾皇帝也真是白当了。”
卧槽!
这么简单!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钟文嘴巴张得老大,脸上表情当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有那么短短一瞬,他甚至感觉自己就是个智障。
他如何不知道南宫灵房间里的那面光墙能够监视天下,其中数以亿万计的微小“屏幕”,更是需要天眼冠这等神器加持才能看得明白。
然而,若只是盯着其中的一个屏幕,对于观察者的精神压力其实并不算大,就譬如林小蝶总是在南宫灵身后观看钟文的一举一动,完全不需要用到天眼冠,而李忆如对于风无涯的窥视亦是如此。
她只需要站在南宫灵身后观察一个“屏幕”,便能够亲眼见证风无涯对待冉清秋和白银一族的暴行,同样不会对精神造成多大负担。
事实远远胜于雄辩,看完这一切,李忆如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还需要什么劝说?
还需要什么解释?
南宫灵再一次做到了用最简单的方法,实现了最理想的效果,直教钟文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平台,继续跟随林小蝶一路前行,不久之后,终于来到了南宫灵所在的房间。
推开房门的刹那间,那张巨大的石椅再次映入眼帘,椅子前方也依旧是一片璀璨的光幕。
“居然抛下亲生儿子跑来找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就在他踏入房门的一瞬间,石椅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如同黄莺鸣唱般的悦耳嗓音,“就不怕莫姐姐伤心么?”
“原来如此!”
听见这一句,钟文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莫姐姐之所以一直醒不过来,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