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里眼熟的汇票,在看见那些露出本来标识的货,黄贤忠脑袋被惊得嗡嗡作响。
毕竟是江南的生意人,他很快就明白了。
他们低价将货卖给石开,石开运出去,他们又高价买回来,然后再低价送给石开。
现在货还在石开手中,唯一的问题是转这么一圈,他们付出了几百万两的代价。
一瞬间,黄贤忠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
这些货确实是河东豆油,本来存在仓库,高欢料定周延儒一伙要压低油价,就必须从外面高价收购豆油,造成江南供大于求的局面,所以让人贴了其他商会的商标,把货运去了湖广。
现在石开又低价买回来,货也不用下船了,只接再拉回湖广出售。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江南豆油供大于求,百姓都或多或少购买了一些,现在没太多需求,卖不上价格,不如外地价高。
黄贤忠满脸不敢置信,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他正要回去禀报,石开又叫住他,微笑道:“黄掌柜,稍后我去赎宅子啊!”
黄贤忠一听,脸色惨白,他接受典当后,认定石开等人不能够翻身,不可能赎回宅子,转手就高价卖给别人了。
现在石开要赎回宅子,他就得花钱把宅子买回来,而现在看来,买走宅子的极有可能,也是石开的人。
“都是圈套啊!”黄贤忠脸色惨白,痛心疾首。
……
栖霞寺内,周延儒与钱谦益等人,已经商议着准备弹劾李岩的材料。
周延儒拿起来看了看,“其它就不要提了,只用这一条,李岩给经营不善的商贾站台,利用权利压迫建设银号给商人放款,进行利益输送,最终导致建设银号损失二百万银元。”
钱谦益笑道:“阁老是怕陛下认为我们针对新政!”
周延儒颔首,遂即笑道:“孙可望跑了,河东的实验已经失败。我们再用这条搬倒李岩,等他下台,人走茶凉,新政自然会终结。因此我们不用特意攻击新政,以免陛下不快!”
钱谦益点了点头,“陛下就是想法太多,又听不进去劝,喜欢固执己见。若是陛下能听我等之言,定能做个唐宗宋祖般的帝王,可陛下却又自己的奇怪想法,非要尝试改变,不吸取新莽、炀帝的教训。”
周延儒深以为然,“陛下就是想法太多了,我们做臣子的,便要多为陛下考虑,一定要斗倒那些只知道迎合圣意的奸臣。为了大乾,为了陛下,我们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使用一些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
钱谦益道:“周阁老认识深刻,忠臣有时候就需要比奸臣更有手腕!”
周延儒微微一笑,“知我者木斋公也!那木斋公以为这奏疏谁上合适?”
钱谦益闻语知道周延儒不想亲自上书,毕竟高欢是支持新政的,周延儒担心会惹得高欢不高兴,而钱谦益也知道这一点。
钱谦益沉吟道:“我看就黄宗羲吧!年轻人有冲劲,有理想,满腔的热血。他是鉴台官,由他出面正好合适!”
周延儒微微颔首,“我也看好他,我们要给年轻人机会!”
两个老狐狸,正商议着,黄宗羲忽然到了。
这时,门人禀报后,黄宗羲匆匆进入禅房。
钱谦益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德冰,我与周阁老正说你了。”
周延儒也笑着招呼道:“德冰,你来看看这些材料!”
黄宗羲是东林世家,父亲黄尊素,兄弟黄宗会、黄宗炎都是东林党,世代书香,家学渊源。
虽说是读书人,但是黄宗羲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十八岁时就当庭锥刺阉党许显纯,当众痛击崔应元。
这种热血青年,正好当枪使。
这时黄宗羲却慌张道:“阁老,木斋公出大事了!”
两人闻语一愣,周延儒皱眉道:“出什么大事呢?货没买回来?”
黄宗羲道:“买回来了,不过我们遭了李岩算计!”
周延儒和钱谦益对视一眼,钱谦益吃惊道:“你先坐下,具体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黄宗羲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解释道:“李岩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石开低价收到手的豆油,偷偷运出了江南,我们花二十倍买的豆油,都是李岩和石开的货!”
“什么?”周延儒和钱谦益面面相觑,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老血。
黄宗羲继续解释道:“这也就是说,我们高价买的货,低价卖给石开,然后石开又加价二十倍,又卖给了我们!唉!阁老、木斋公,他们前前后后,足足赚了我们近八百万银元啊!”
黄宗羲痛心疾首,几乎拍断大腿,钱谦益震惊道:“那石开他们怎么会抵押房产?孙可望怎么会跑呢?”
周延儒黑着,也拍腿道:“本阁明白了,这是套中套,他们是故意示弱,引我们入套!”
禅房内,众人一时不语,三人沉默半响,钱谦益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封锁了江南与外界的商路,保证豆油运不出去,又在石开身边安插了眼线,对他们的动作,几乎了如指掌,可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李岩有这么厉害?”
钱谦益发出疑问,不只是他,周延儒和黄宗羲也都存在疑惑。
现在看来,在他们设局对孙可望下手时,对方就已经出手,设计了周密的反击计划,并把他们一步步引入陷阱。
“这下可好,李岩、孙可望、石开狂赚八百万两,百姓吃到了低价豆油,唯独我们损失惨重!”黄宗羲道:“这下石开等人不仅能够按时付给河东农场货款,还能大赚一笔。现在河东模式获得成功,我们没理由反对,陛下肯定要向全天下推行他的公有制了。”
现在周延儒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给对手送钱,还自以为得意。
他感觉自己被人玩弄,心中又羞又怒。
“周阁老,现在怎么办?”钱谦益沉声问道。
周延儒呼出一口浊气,懊恼道:“还能怎么办?你们还想去找他们要钱,还嫌不够丢脸吗?现在只能认输,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黄宗羲闻语不禁气愤道:“阁老,八百万银元就这么算呢?”
周岩儒沉着脸,“不然还怎么样,承认自己扰乱物价,寻衅滋事,挑起事端,让天下知道我们有多蠢?”
黄宗羲和钱谦益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这时周延儒沉声道:“石开他们本可收了货,诱使我们继续进货,可他为什么会主动暴露。现在想来,他的背后可能不止是李岩!”
“那是谁?”钱谦益闻语心头一凛,李岩为人一正派,属于君子,设计不出这样的套路,他心中也存在疑惑。
这时周延儒心中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其实从李岩发表第一篇关于豆油价格的文章时,周延儒就有所怀疑,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些豆油是怎么运出去的?我们控制了商界和政界,就算是李岩,也不可能避开我们的眼线,悄无声息的将货运出去。”周延儒内心感到有丝恐惧,“这么看来,答案就显而易见了!这批货显然是国安司或者军界运出去的。”
高欢牢牢掌握着军队,还有国安司,只有高欢才有能力,调动他们,帮忙把货运出去。
钱谦益脸色惨白,想起了劳改的经历,以及家里的娇妻,颤抖道:“周阁老,你的意思是说陛下!”
(求月票,推荐,追订。)